青罗问:“嫂嫂可对陛下解释过?”
张妃嗯了一声,“陛下不肯信。”
青罗不知如何再劝,只道:“嫂嫂若愿意,我可去与陛下分说。”
张妃摇摇头,“多谢公主好意。”
“吴良娣之死总归与我有关,若非我与她相谈,她不至一念之差,走上绝路。”
“她是恒儿的母亲,我对恒儿终究有愧。”
青罗叹道:“怪只怪造化弄人,嫂嫂且宽心,不必苛责,陛下仁厚,亦明辨是非,终有一日会想通。”
她道皇帝陷于政务并非虚言,朝中诸事虽有中书门下相商,然近来臣子进谏之事多曾为太上皇所否决,如今再请示皇帝,皇帝有意改弦更张,却心存顾忌。
譬如工部上奏进谏,停止扩建帝陵,皇帝将奏章压了几日,召青罗入宫商议。
“小妹,父皇陵寝修建至今,役夫工匠死伤不知凡几,朕曾向父皇进谏停工,惹得父皇大怒。”
“若论本意,朕自是想即刻停工,然朕甫一登基,便更改父皇诏令,恐会触怒父皇,天下人亦会以为朕不孝。”
青罗已封为襄国长公主,陆续置备齐邑司,此事也与府中幕僚商讨过,因而直言道:“若论得罪父皇,陛下登基即已得罪他,再多这一桩又何妨?”
“役夫匠人苦于修陵,饱受磋磨,又因此荒废田事,长此以往,恐会失却民心,陛下深知其害,怎还迟疑不决?”
皇帝沉默良久,始终满面愁绪。
青罗暗自叹息,劝道:“陛下暂停工事,乃体恤百姓之劳苦,待开春回暖,逢到农闲时再征役夫,无可厚非,一面也去信与父皇商议,缩减陵寝规制。”
皇帝沉吟片刻,方才勉强应下。
太上皇滞留益州,转眼数日过去,新帝登基、长安之围已解,想必早传入他耳中,他却未起驾回銮,亦无只言片语。
皇帝寝食难安,几回去信,陈明恭迎太上皇回宫的意思,均未得其回应。
时至冬末,太上皇终于自益州传信,已启程回长安。
皇帝喜不自胜,当即命人收拾殿宇,拨出昭明宫北面地势高阔、轩敞富丽的玄麟殿,供其颐养天年。
太上皇一行入城当日,皇帝亲至城外相迎。
青罗裹着绯红披风,头戴兜帽,亦跟随在侧。
裴勖之身披甲胄,以护驾为名,一早便率禁卫精兵在此迎候。
约莫申时,太上皇车驾抵达西城门外。
皇帝因前回饮毒落下病根,吹过风,便忍不住咳嗽,“儿臣给父皇请安。”
青罗随之屈膝行礼。
王栖恩打起车帘,太上皇端坐车内,目光阴沉地自二人面上扫过。
一旁丽妃膝上抱着小皇子,神色亦淡淡。
时虽未晚,因是阴寒天气,已薄有暮意,朔风凛冽,刮擦过面颊,刀割似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