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店铺的窗扇被人从里面打开,食物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远远的,推着货车的卖货郎下意识摸了摸嘴角,一面心中默默安抚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一面盘算着今日在早市上多卖点力好赚些钱换一碗阳春面吃。
虽说那面条年年都吃,却还是他婆娘做得最好。
只是想着那味道,卖货郎都觉得今日力气比往常大了很多。
他用力推着车,耳边传来马蹄疾驰的挞挞声。
骑马人高喝着让开,挥舞起的马鞭将马抽得嘶鸣。
卖货郎来不及看清骑马人的模样,被人拉了一把才险些成了马蹄下的亡魂。而在他不远的地方,有人被乱蹄踢中,摔了出去。
那人扑倒在地上,手里的大饼从纸包里掉出来些,沾了土,不是滋味了。
骑马人醉眼惺忪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耻笑一声,扬鞭走了。
事情发生的突然,惊慌失措的人们来不及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骑马人风一阵的跑了,连给他们讨个说法的机会都没有。
卖货郎渐渐回过神来,隐约觉得那骑马的人像是县令的长子,未来的县太爷。虽然他没有十全的把握,但是那家伙名声一向不好,又常常宿醉。若要给那个骑马人按长脸,县长儿子实在合适不过。
人们只忙着回忆那肇事者的模样,一时间竟忘了地上还躺着个人。那被马踢了的人,鲜血这时才慢慢从他身下流出来,新出炉的饼子泡在血水里,把土洗得干干净净。
原本想趁乱偷拿饼子的乞丐收住了手脚,摇着头心念着晦气走了。
就算人们不上前查看也应该知晓,这个人怕是已经去了。
远处的商铺对这一切还不知情。新出炉的饼子很快就兜售一空,睡醒的人们陆续到早市上买吃食,也渐渐有了空闲将那凉透的尸体围起来。
随着人走动,一条大黑狗顺走了地上的饼,摇摇尾巴跑进了小巷子。
“这是谁家的啊?有没有人帮把手?”人群里只听声音不见人。这尸体早已死透,不可能有诈尸的可能,却也没人愿意大清早脏了自己的手。
“你去搜搜他兜里说不定有钱,你只要摸到一个铜板咱们今天的饭就有着落了。”卖货郎听着站在大人身后的小乞丐们窃窃私语,想要走,又觉得现在离开会错过什么。
被怂恿的小女孩明显有些害怕,一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摆。可掉在地上的饼已经被狗叼走了,她只能找别得东西充饥。
她怯懦地看着怂恿她的乞丐,突然被人从后面用力推了一把,摔出人堆儿。
女孩的手不小心按在了尸体身上,冰冷的尸体挺直地躺着,裸露的皮肤虽然被太阳晒得有些黑,却不算粗糙。
女孩颤抖着流出泪来,双手无措地在尸体上乱摸。
不经意间尸体的头颅轻微摆动,让人们看清了那张脸,双眼怒睁,嘴角的血干涸在脸上。这很显然是一张冤死鬼的脸,虽然那个人长得并不难看,却还是吓得女孩大哭起来。
这时人群中传来骚动,有人失声高喊道,“是王二娘家的小子!”
这一声像是给人起了话头,让这些无所事事又事不关己的人有了消遣的话题。此时议论声有之,惋惜声有之,耻笑声有之。女孩的哭声混在其中,竟显得无比孤苦伶仃。
一旁赶路得人停住脚步,只看这里围观者无数,黑压压一片,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踮着脚去看,什么也看不到,拉过人去问,问不清,看看手里提着的东西,再往里挤挤,又没必要,便摇着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