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萝合上房门,道:“舅母没去歇息吗?”
韦氏摇摇头道:“我睡不下,出来瞧瞧,他没事吧?”
后半句话,韦氏说得很犹豫。
杨萝道:“不知道,熬过去就好了,叫他也尝尝普通人的苦楚也好,长点教训。”
韦氏还是担忧地探头往杨萝身后看。
杨萝不想叫她去见赵聪,主动挑起了另一个话题,“舅母,您方才说,吴恒也就是赵聪,是我的亲生父亲,那为何我母亲一直告诉我,我是李家的人呢?”
挑破
韦氏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忽地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她竟然一不小心吐露了当年的实情,如今孩子追问起来,她也不好再隐瞒了。
韦氏叹了口气,道:“你随我进房里来吧。”
杨萝跟着韦氏走进卧房,韦氏转眼合上了房门,这才低声对杨萝道:“原本此事,除了你母亲,就只有我和你舅舅知道。”
“当年吴恒传出被大虫咬死的时候,你母亲已经有了半个月的身孕,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等到归家之后才发觉已有身孕。”
“恰好李复重新找上门来,威逼利诱要纳你母亲做妾,原本她死活都不同意,可不知怎的,突然又同意了。”韦氏也觉得奇怪,毕竟李君慈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孩子,是吴恒的遗腹子,就算生下来,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更何况当时孩子月份还小,纪安也年轻,就是落胎再嫁也并非难事。
韦氏叹气道:“当时你母亲打算带着你给李复做妾,我不同意,和她吵了好几天,你舅舅起先也将她关在家里,后来却又不管了。”
“今日我见吴恒,似乎并不知情,却不知怎么变成了赵聪,在江南当了这么多年的父母官,可我却一点都没有察觉。”韦氏垂首,声音里不自觉地带着自厌。
杨萝觉得韦氏的情绪有些奇怪,但还是出言安抚道:“舅母不必自责,赵聪是高官,咱们寻常百姓,哪能说见就见呢?”
韦氏呢喃道:“这倒也是,只是我”
韦氏坦白的事情如同在一团乱麻中抽出一根线条,但其中依然有许多事情无法解释。
如果赵聪真的是吴恒,那为什么他死而复生?又是怎么成为赵聪的?
纪安怀着身孕嫁给李复,又是为了什么?
童氏要杀李君慈,又是否与此事有关呢?
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杨萝从韦氏的房间里出来,就听得柴房里赵管家一声惊呼:“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杨萝快步过去推开房门,只见赵聪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脸色苍白呼吸不畅,全身抽搐,像是下一秒就要厥过去了。
杨萝蹲下去查看他的情况,问道:“他怎么了?”
赵管家抹着泪道:“我家老爷一直有心疾,情绪激动就会如此,今日出门匆忙,老爷没有带药,姑娘,您行行好,让我带我家老爷回去吧!”
杨萝眉头微皱,“赵聪也有心疾?”
赵管家点点头,“是,已经过世的大公子也有心疾,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无法根治。”
杨萝摸了摸胸口,李君慈的身体也有心疾。
杨萝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倒出一颗给他服下。
片刻过后,赵聪的身体就平复下来了,呼吸平稳,没什么大碍了。
赵管家愣住了,赞道:“姑娘这可是神药,竟然这么快就让老爷恢复了!”
杨萝闻言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盯着药瓶看。
她自重生以来就一直用这种药,看玉青那小丫头波澜不惊的模样,显然是见过很多次李君慈发病用药,杨萝从前未曾经历过此事,也就不知道,这药的药效究竟如何。
听赵管家的意思,这药却很灵验。
“从前赵大人服药,难不成药效不佳吗?”
赵管家是赵聪的心腹,瞧着他被折磨成这样,心里头却只有快意,只是他懂得掩藏心思,没叫杨萝看出来。
赵管家只能压下心思,道:“老爷寻遍天下名医,没有一个人能治得了这病,就是御医来瞧了开方,老爷服了药,也得三四个时辰才能平复。”
杨萝将药收起来,问道:“赵管家,你是从小陪着赵大人吗?”
赵管家犹豫着摇摇头,“不是,我原本是先夫人的陪嫁,后来先夫人过世,才跟着老爷。”
“哦?那赵大人在江南做的好事,想必赵管家也十分清楚了。”
赵管家连忙道:“姑娘,我家老爷勤政爱民,绝对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杨萝笑了一声,“赵管家说这句话不觉得心虚吗?”
赵管家咽了口唾沫,无言地低下头。
“赵大人如今缠了足,如果不即使医治,只怕日后真的要变成三寸金莲足过一辈子了,”杨萝眯着眼笑,“赵管家,你难道不想赶紧带赵大人回府,找个郎中医治吗?”
赵管家张了张嘴,警告道:“姑娘,外头都是江南护卫军,纪家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如今你放了老爷,护卫军撤走,我们两厢便宜,岂非更好?”
杨萝抚平袖口的褶皱,道:“赵管家此言差矣,我若是放了赵大人,才是真的没有生路可言,更何况,我方才那么长时间不在赵大人身边,管家随便喊一声,就能叫外头的护卫军进来带走赵大人,可你没有这么做。”
赵管家的心思仿佛被一眼看穿,脸色一僵。
杨萝知道自己猜对了,支着下巴道:“既如此,咱们也有了合作的空间,不如趁着赵大人还没醒,咱们来谈谈,各自的需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