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臂内侧特别白,许是晒不到太阳的缘故,白得发腻,他盯着看了半晌,周舟哼起了歌,他最终跟着倒了下去,和周舟平行地躺着。
两个“大”字把床占满了,他们微微仰头,就能看到倒着的窗台,外面是蓝色的天,云有些灰暗了,四根细细的电线从这边横到那边,两只肚子鼓鼓的小麻雀在上面踱步,叽叽喳喳的。
眼前开始迷蒙了,十一月的风有点凉,但天色尚早,还保持在一个较为温和的程度。
好舒服的下午,周舟就躺在他身边。一开始,他觉得他和周舟在教室喝酒的那一夜他会记得一辈子,后来又觉得,他们在深夜打电话的那一夜他也会记一辈子,再后来,他们在夜晚的山上吃蛋糕、在日出时分贴近对方的身体、黄昏时骑车走遍这座小城的大路,还有现在。
她和周舟之间能记一辈子的记忆越来越多了。
他微笑着,管他什么上一辈的恩怨,与他们无关。
周舟的呼吸平稳安静。他忽然腾地坐了起来,把身边的人吓得一个激灵。
周舟:“……你干嘛一惊一乍的。”
现在什么时候了?他们躺了多久?天已经黑了。摸出手机来一看,八点二十。手机上七个未接来电,4条短信。按照以往的惯例,黎女士现在应该已经到他住的地方……一个小时了。
他回拨过去,又冲周舟摇了摇手,示意没事。
黎女士的声音显而易见的不悦,“怎么回事?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他开口:“对不起,妈妈,我……睡着了。”
“短信也不回,不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的时候,手机要随时保持开机。”
他挠了挠头,在床单上磨蹭的那一圈头发毛躁躁地翘了起来,周舟在旁边抿着嘴巴笑,他也不由得笑了一声,对着电话说:“知道了,我本来只是想眯一下的……”
“你这孩子,”黎女士的声音温和了一些,“你爸爸临时有一个饭局,妈妈陪他去了,今天就不去看你了。”
“哦——”他把脑袋上的头发捋顺,下意识摸了摸脸上的创可贴,笑了笑,“好,那下周我回家吧。”
黎女士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他转身跟周舟笑了笑,解释说:“本来我爸妈今天要来看我,7点左右。”
周舟看了看时间,“哦——,所以是因为你打架把脸打成这样,害怕他们见了骂你,故意在我这里睡到八点半,是不是?”
“真是睡过头了。”他笑,巴不得他爸妈去应酬呢,要是见了,又要念叨好几天。
太阳已经落山了,他听见周舟的肚子咕咕叫。
“去吃饭吗?”他起身,拉拉衣服,拢拢头发。
周舟不答话,还是躺着,望着窗外的天空,过了一会儿,她答非所问:“你想上哪个大学?”
“江大,”他回想了一下,说:“你想去首都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
他说:“有一天我看到你翻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剪了两张下来贴在语文课本上,z大对不对。”
她翻身过来,杵着下巴,“全国前十的大学,我考得上吗?”
南城一中已经已经是这座小城市里最好的高中了,她上次期中是年级第二,是整个南城成绩最好的那一批人。但比起其他省市的来还是差得多。
“赌一把?”顾从州把她拉起来,看着她,“就赌你能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个省。”
手一摊:“实在不行,江大作为备选好了。”
她笑了,“江大作为备选?江大和z大又能差多少?”去年南城一中第一名也不过录上了江大,南城市政府还奖了不少钱。
“不多,也就20多分,”顾从州把她拎起来,套上衣服,“试试看吧,我永远追随你。”
周舟跟着他下楼,坐上车,“你妈妈知道你要追随我吗?”
他手一顿,“你听到了。”黎女士说他们去应酬,谁谁谁的女儿去年考上了江大,言下之意,他也想考江大的话,可以和人家多交流。
“不见得我妈妈连这个也要管,我都考上z大了,难道她还能把我绑到江大不成,”他别过头去,说:“……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考上z大了……”
周舟听着顾从州的话,笑了,“我们像两个白日做梦的人。”
他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问:“你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有没有考虑我?”
“当然没有。”
他没说话,转了过去,z大最强劲的学科是工商管理和汉语言文学,周舟毋庸置疑是要读汉语言的。而他呢,如果要从事妈妈的行业就可以选前者,而考公考编的话,没有任何一个学科可以和汉语言文学相媲美。
z大和他们的适配度是120。
他脸上慢慢漾起笑容:“哦——,原来没有啊。”
走了十来分钟,顾从州的车子停了下来,烧烤一条街前面是一个繁华的街区。如果说南城市中心是全市上班族、有钱人集聚的地方,那这里聚集的,就是全市的潮男潮女。
宽敞锃亮的落地玻璃窗,上面用芭比配色的画笔写了花体英文,灯一打,反出的光直亮到灼人的眼。
整层二楼都是休闲区,角落有一个咖啡店,摆了十来张桌子,他看到有学生在那里画画。
顾从州说:“绝佳的一个自习室。”
接下来的十五天,他每天早上八点半雷打不动地去接周舟,两个人在学校路口买一个煎饼果子和一袋豆浆,就到自习室去学习。中午吃盖饭,晚上两菜一汤,结束后又到烧烤一条街吃宵夜,晚上11点半把车子停在路口,跟周舟手牵手走过15分钟的大路,送她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