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闻言面容更苦:“姑娘,出事儿了。”
沈怀昭:“出什么事儿了?”
小厮叹气:“老爷他们回来的路上,被人拦了路,那人说与权公子是同乡,要状告老爷春闱期间滥用职权与权公子方便,调换他人考卷呢!”
沈怀昭:“”
方才言笑晏晏的丫鬟们在满亭死寂中,皆屏气凝神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沈怀昭在莹珠担忧的目光下,颤抖着胳膊,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衣袖方才不小心压在了花篮下,沈怀昭忽然动作,直接把花篮扯下了桌子,装了花瓣的篮子在地上顽强的打了几个滚,将腹中的花瓣甩了满地。
任由珍重的花瓣沾了尘灰,沈怀昭攥紧拳头,沉声问道:“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小厮惨淡道:“那同乡学子事先敲了登闻鼓,礼部已经将他的诉求记录下来,如今两方在街上正巧碰上,礼部尚书大人出面,将人都带进宫中去了。”
“宫中”
沈怀昭缓缓咀嚼着这两个字,面上露出一点遮掩不住的讥讽:“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去宫中好了。”
交易
车轮匝匝,顺着朱雀大街一路向皇宫中驶去。
沈怀昭浅抿着唇,正襟危坐在马车中,手上不住地来回拨弄着檀木珠,脑中空茫忙一片。
匆忙出门的祝祁安默默把翘起一角的腰带摁回去,严丝合缝的遮挡住衣裳的盘扣,随后又解开袖襟,重新将袖口系紧。
沈怀昭察觉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动静,渐渐回神。
看着素日穿衣一丝不茍的人忙忙碌碌的整理了半天衣服,沈怀昭这才意识到自己贸然登门拉人进宫的举动,似乎有那么一些冒犯。
停住拨弄珠串的动作,沈怀昭脸上歉色渐浓:“抱歉,忽然拉着你进宫,待会儿入宫之后还请你不要露面,我自己去见皇后娘娘就好。”
在她认识的人里,眼下只有一个祝祁安有出入宫廷的令牌,她急着进宫见皇后娘娘,思来想去,去找祝祁安都是最快的。
还好她上次去永王府,把路线记下来了。
沈怀昭方才一路疾走,健步如飞甚至将永王府的引路丫鬟都甩在了身后,她推门而入时,报信的小厮甚至还没有她快。
祝祁安那时应当正在写字,穿着一件单薄的雪白中衣提笔坐在案前,桌上的宣纸字迹未干,青年看着忽然出现在门口的沈怀昭,呆滞地眨了眨眼。
沈怀昭想起方才兵荒马乱的画面,祝祁安甚至还没来得及穿上另一边袖子就被她拉出了房门,愈发觉得抱歉。
祝祁安倒觉得没什么,但看着沈怀昭似乎羞愧的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赶紧安抚道:“没有什么,正巧有段时间没拜见长辈,也是时候进宫给皇祖母请安了。”
沈怀昭胡乱点了两下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杜叔一路驾车狂奔,很快到了一重宫门前。
高耸巍峨的大门又出现了面前,沈怀昭急促地迈着步子,忍不住想起了上次进宫时严格的查验。
似乎没有申报,她进不去宫门?
沈怀昭临时起意来的宫中,哪里有什么申报。
宫门的轮廓逐渐清晰,身披甲胄的英武侍卫站在桥洞的阴凉处,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但久经历练的武将气质仍然明显。
阔大的宫门近处看起来更加巍峨,十丈高的巨型建筑在太阳的投射下影子呈现出铺天盖地的宏伟气势,一鼓作气的将沈怀昭囊括其中。
入山之后方觉山高水阔。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暑热,沈怀昭的脑子愈发混沌起来,手心渐渐变得濡湿,滑腻腻的,攥着手时有些难捱的恶心。
看了眼垂着头吐气的沈怀昭,祝祁安默默放缓了脚步,等一等她调整过来。
沈怀昭察觉到了他等待的动作,深呼吸的动作倏而顿住,脸上浮现出一些尴尬的羞赧。
“多谢。”
低声对祝祁安道谢,沈怀昭憋着气挺起胸脯,加快脚步往宫门处走去。
祝祁安拿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小姑娘没办法,摇摇头不揭穿她,背着手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走。
沈怀昭越走越快,没用多久就走到了宫门近处,守门侍卫远远看见有人前来,已经拿着名册从阴影处走出,中年人菱角分明的面庞显露在阳光下,沈怀昭依稀认出来那张脸。
上次入宫时,守门的侍卫也是这位。
侍卫也认出来了沈怀昭。
余光扫过她身后缓缓走近的青年,侍卫不动声色的移回目光,和沈怀昭问好:“沈姑娘日安,今日前来是要入宫?”
沈怀昭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一双手从身后越过她,将一物递到侍卫面前。
祝祁安拿着刚从怀中掏出的令牌,笑着道:“她与我是一道的,这是令牌,还请李侍卫长查验。”
这位姓李的侍卫长闻言笑容真实了几分。
接过祝祁安手中令牌,李侍卫长简单翻看了几下后双手递还给祝祁安,随后掏出炭笔在名簿写了几个字,就侧身让路,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
沈怀昭看一眼面前徐徐开启的宫门,又看一眼上次严谨慎重的侍卫,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
她还记得上次入宫,可是皇后宫中的默默亲自等在门口接的她,这位才放她进去的。
这次就这么简单?都不多问几句她是来干什么的?
祝祁安终于让她体会到了之前自己吃惊的感受,心情好了不少,目光与李侍卫长交接,他含笑补充道:“待会儿长春宫补一张门条给您,多谢了。”
李侍卫长垂眸,低声道:“劳烦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