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看着她,闻着她,宝贝似的,亲了下去。
紧接着我看见安乐走了进来。
我把视频关了。
安乐肯定不是主动染上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而看完之后,我知道了安乐的杀人动机,因为傅虞也染上了。
我到客厅问他,她醒了之后怎么办,他问我要车钥匙,把她抱进车里,对我说很快回来。
的确很快,不知道他把人送到了哪里,一来一回仅仅四十分钟,郊外这么偏,离任何有人气儿的地方都很远。
在我第三次逼问下,他说:“妈,我们回吧。”
路上他开车,自从他拿到驾照后很少开车,我问他懂不懂交通规则,之前开四十分钟的时候没闯红灯吧。
他说:“懂不懂都得开,你看你的脸色。”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确累着了,连轴转的手术,销毁尸体,加上消化那个u盘里的信息,已经让我身心俱疲,但我还是嘱咐了很多,他看我实在放心不下,就说:“懂,睡吧。”
我太累了,靠在椅背上的时候,我的脑皮神经已经处于休息状态,所以当我摸到口袋里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时,并没有立即做出反应,我是回家睡完一觉之后,才惊觉,那是一枚接收器。
我立即拨通小赵的电话,询问那个做耳蜗植入手术的患者怎么样了,他说一切正常,我问他检测仪器什么情况,他说有反应。有反应就说明他能听见,那我手里的接收器是怎么回事?
如果爆出来,这无疑是一场重大的手术失误,也许会毁了我这么多年来的努力,把我逼离这个行业。
我热爱这个行业,于是我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把那枚接收器藏了起来,但出于保险起见,我还是去看了一下那个患者。患者姓李,听说以捡垃圾为生,年纪很大了,可精神看上去还不错。
正如小赵所说,检测仪器确实有反应,我暂时放了心,决定先观察观察。
没多久,安乐进了戒毒所,他自己主动要求的,在我还打算帮他瞒的情况下。
他进去两个月就出来了,他意志力很强,那里的所长是我大学校友,他跟我说,安乐几乎没有复吸的可能性。
我放了心。
我还是不能接受。
看着地毯上躺着的针管与药品,又看着墙壁上熟悉的挂画,我痛苦地抱着头,安乐不该是这种下场,没人有资格给他安排这种下场。
安乐是倒产出来的,接产护士说再晚两分钟就没命了,另一个护士说,这孩子命大,将来一定大富大贵。
可安乐的命,并没有她说得那么吉祥,他出生一周就进了重症监护室,原因是心跳衰竭。我怕他就这样死去,那段时间我念起了圣经,天天对着医院窗外的基督教堂祈祷,但这起不了任何作用,医生给我们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时常到病房外看他,他那么小,那么瘦,在保温箱里,脸色发青,我很想把他抱在怀里,听听他究竟还有没有心跳。
好在他又撑了过来。
我想起那句老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安乐屡次遭到命运的摆弄,一定是上天在后路给他预定了鲜活的人生。
我抱着他,跟他说:“会好的,再等等。”
安乐从小就很瘦,他没什么朋友,也不爱说话,我曾担心因为他这种性格会遭到别人欺负,于是我在他们体育课的时候,偷偷在操场外观察过。
很多男生都在打篮球,他就在一旁坐着,我内心着急恨不得喊他,让他参与到集体当中。可是他的视线并不在我这儿,也不在周围,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目光凝视地面的某一处,一动不动,直到有个人用篮球砸他。
我看到的,他是故意用篮球砸他。
我捏紧了手里的包,几乎要冲进去的时候,安乐站了起来,捡起身旁的篮球,砸他的那个人挑衅地冲他勾勾手,他身后围着一群看热闹的孩子,体育老师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气得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
嘟嘟声响起后,安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把那个篮球划了一个口,供男生们玩乐的东西顷刻间变得瘪瘪的,他们气得直跺脚,而安乐把那把刀握在手里,什么话都没说,但意思明确。
他能捅球,也能捅你。
这么大的孩子还停留在打不过就闹的时候,安乐已经会用最残忍的方式保护自己了。
我趁班主任还没接通,就把电话挂了。
晚上回来,我问安乐今天开心吗,他说开心,我说因为什么事开心,他说因为还活着开心。
六岁那年,我带他去爬雪山,途中结伴的人不少,纷纷指责我怎么把这么小的孩子带来,没人跟我搭伴,怕安乐成了他们的负担,可是安乐表现得很好,在大人们走得快的时候,他努力跟上我们的步伐,不说累也不怕苦。
渐渐地,有人给我们递热水,在我们小步跨过雪坑的时候,在前方搀扶着我们,每接受一次帮助,安乐都会跟他们说谢谢。
有一晚,我们遇到了暴风雪,大家纷纷找寻躲避的地方,安乐步子小,只能跑得更加快,我拉着他,队伍渐渐分散,冰雪在我们身后卷成一道厚实的墙,不断朝我们压来。
我们路过一个大雪坑,我率先跳了过去,伸出手接他,可他步子那么小,在冰雪的覆盖下,体力透支。在风雪卷席他之前,我看见他不停地朝我挥手。
他让我走,我喊得撕心裂肺,身后有人过来拉我,把我拖进一个防空洞里,我们才幸免于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