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来了。
他们长得不像内地人,个个眼神深邃,鼻梁高挺,有两个还戴着头巾。我问他们从哪里来,他们神色慌张,不时地看着周围,然后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催促我们:“买啊,快点买。”
老刘朝其中一个人头上拍去,“在谁的地盘上说话呢,敢催老子?”
这次老刘的暴力没有得到相应的服从,他们抬起眼时表情凶恶,其中一人拿着一颗鸡蛋就朝老刘头上扔,其余人纷纷跟着做,香喷喷的鸡蛋顿时碎了一地,空气中没有腥味儿,反而多了一丝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捂住口鼻,趁机拿一颗鸡蛋放进口袋,地上滑,对方也站不稳,我找了几个大纸箱,铺了条路,拉着老刘就跑。
老刘破了相,他捂着脸说:“狗日的,外地人就是不能玩。”
我建议他去医院看看,他把我口袋里那颗鸡蛋拿了过去,“不去了,回家给老婆做蒸蛋。”
晚上,他电话就来了,把我臭骂了一顿,我拎着东西来到医院,他老婆面色惨白,正在输液,我还没来得及把礼品放下,老刘就拽着我的衣领骂了起来,护士提醒他医院里不能喧闹,他压着声音警告我:“小老儿,你阴我呢?又欠治了吧?”
“我怎么敢阴您呢,这一定是有误会。”
“误会个屁!我老婆今天只吃了碗蒸蛋,还他妈上吐下泻,你看那小脸,瘦了一圈都。”他拍我的脸,“你是不是跟外地人合伙骗人呢?”
“怎么会,别人吃了都没事。”
“你吃了没有!”
我才想起,我跟江东都没吃,那天我做好荷包蛋,就跟江东去兰马了,我表情诚恳,“我不敢做害人的事儿啊,听说这些鸡蛋时安和兰马也用了,那么多客人都没事,你再想想,你家是不是还吃了别的东西?”
老刘思考了一会儿,“没有!”
他说完又要来骂我,还好医生拿报告单来了,他连忙接过去,报告显示食物中毒。
医生又补充:“病人体内还有一种病毒没检测出来,暂时要住院观察,不过建议啊,孩子就不能要了。”
老刘怔住:“什么孩子?”
医生:“患者怀孕了,你们不知道?”
这下老刘老婆也惊讶了,微微坐起来,老刘连忙去扶着她,他表情复杂,没了平常耀武扬威的神色,手轻微发抖,看向医生:“我老婆这只是简单的吃坏东西吧?”
医生:“说了还有一种病毒正在检测,病人要留院观察,家属去交钱吧。”
说完医生就走了出去,老刘安慰了他老婆好一会儿,才出去交钱。
他老婆把头埋在被子里,哭声断断续续,他俩年纪不小了,一直没怀上,这是第一胎。
老刘回来后,没骂我,很大原因是怕吵到他老婆,他抱着她,“没事儿,没孩子也挺好的,咱俩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这事儿是我不好,我没注意,是我错。”
他老婆大半夜才把头露出来,招了招手,老刘立刻走过去,“阿英,渴还是饿?”刚问完,就拿起她的胳膊打量起来,“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你抓成这样的?”
小英看着胳膊上微微溃烂的地方,摇了摇头,“不是,也许是被什么咬了,你去跟医生沟通手术时间吧。”
老刘检查了她身上没有别的伤口后,沉重地点了下头。
隔壁病床来了人,是腿骨折了,手术安排在明天下午,他看起来不怎么疲惫,跟家属聊了起来。
“我刚刚路过那边的病房,里面怎么闹哄哄的。”
“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事儿,好像乱吃东西,上吐下泻呢。”
“这是小问题,吃药就行了呀。”
“我刚才打水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谈论,说有可能是新型病毒呢,还记得前几年的病毒吗?从心脏开始疼,脱发、水肿,浑身溃烂,死了好多人哦。”
“哎,你有没有发现,近两年病毒特别多,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那家属叹了口气,悲观地说:“兴许是要世界末日了吧。”
小英沉默着,两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我走过去说:“大妹子,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那鸡蛋竟然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反应,好多人都吃了,还进了”
我突然顿住,想到了一个问题,立刻冲出房门到护士站了解信息,但护士出于保护病人隐私为由,并没有告诉我,我只好打电话让江门过来,看到了证件后,护士才松口。
梅花把鸡蛋拿去检测,病房里开着灯,小英用胳膊把眼睛遮住,溃烂又明显了些。老刘愤恨地看着我,我跟他对视两秒又低下头。
梅花终于来了电话,这批鸡蛋在饲养的时候加了些东西,会让人上瘾,但不会出现上吐下泻的症状,他们正在组织人手抓捕给菜场贩卖鸡蛋的那帮人。
我站起来,走到老刘身旁问:“你再回想一下,小英还有没有吃过别的东西,哪怕一口。”
老刘还在回忆,小英说:“鸽子汤。”
我问:“哪里的鸽子?”
她说:“飞到窗口的,老刘见它长得肥,就把它抓起来了。”
老刘说:“你不是说鸽子汤太咸了吗,不愿意喝,我倒给流浪狗了。”
小英:“就那一口。”
就尝出咸味的那一口。
老刘这下也蹭地站了起来,看向小英,拉着她的手,扇了自己两巴掌,小英阻止他,“别这样,听医生怎么说吧。”
天亮时,梅花在老刘那小区找到了流浪狗,它不仅上吐下泻,肚皮还烂了,肠子都快掉出来,小英的伤口已经需要消毒,隔壁床的病人立刻要求换房间,医生说此次病毒不通过空气传染,那病人喊叫着:“少来!别以为我们不懂,出了事你们为了自己的名声只想粉饰太平,不通过空气传播你为什么要戴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