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的王鹏给淮宁王献上一计,于是淮宁王一纸状书,将扶家告上了朝堂。
扶家被诬告是泗北派来的奸细,一夜间灭了满门,只留下了一众女眷——扶张氏急火攻心、一命呜呼,姑姑扶木晔和长姐扶清因为已经嫁作他人妇逃过一劫,二姐扶涟和还未成年四姐扶沄被充为官妓。
然而没过多久,军营就传来消息,说扶沄年龄太小,未经人事,竟被活活折磨致死。而扶涟在扶沄死后没多久便随军去了边疆,自此下落不明。
而扶渡其实是被偷偷保下来的,扶张氏临死前亲手将他送去阉割,托人辗转送了宫里。他原是扶家最小的儿子,大小被全家人宠着惯着,却在一夜之间成了宫里的小太监,被迫长大,身上还背了扶家被灭门的恨意与为扶家平反的责任。
等到教训地差不多了,太后让老太监停下,问扶渡话:“你是哪个宫里的人?”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才是太子宫里的。”扶渡答道。
这个问题他说不得谎,一打听就能知道的事情,他要是瞒着不说反倒引人怀疑。明明这事跟太子也没有什么关系,扶渡若是将他连累进来,哪怕太后今日饶他一命,太子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不过大概率太后是不会饶过自己的。
“在太子宫中过得不好?居然敢冒这个险来哀家面前晃悠,也不看看自己有几个脑袋掉!”太后冷哼道。
“不敢。”扶渡在雪地里重重磕了一个头。
“不敢?”太后反问道,“都敢穿成这样来哀家面前,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一旁的老太监立马有眼色的接话道:“是啊,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脏了太后娘娘的眼,还偏偏挑了冬至这一天,好生晦气!”
“说吧,你究竟意欲何为?”果不其然,太后还是怀疑到了太子齐临沐的身上,哪怕那是他的亲孙儿。
扶渡不答,只又磕了个头:“奴才罪该万死,求太后娘娘责罚。”
“嘴倒是挺硬。”太后怎么可能依他,挥了挥手示意立在一旁的老太监,“既然问不出话来,那就打得他气也出不来。”
扶渡终于坚持不住了,身子一软就趴倒在地。不过老太监的竹鞭子却并没有放过他,反倒是更加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扶渡的眼皮被抽到,痛得直落泪,却没有力气抬手去挡一下。
恍惚间,扶渡好像看到了母亲,她将自己抱起,轻轻抹去自己脸颊的泪水,告诉他别怕。
扶渡想问一句:“娘亲,你是来接我的吗?”
可是还没来得及问,扶渡就已经昏死过去。这样也好,扶渡想,这样就感觉不到疼了,等到一觉醒来,自己或许就已经在九泉之下与父亲母亲和哥哥姐姐团聚了。
淮州同乡
扶渡也是在后来才知道,那日接走自己的并不是什么娘亲,而是齐临渊。
齐临渊因为出身的缘故,这十八年来一直过得小心翼翼,就连平辈的齐临沐的无端责罚,他也从来没有反驳过一句。此次或许是他第一次敢与旁人对着干,而那个人还是太后。
就在扶渡倒下的那一瞬,有宫女进来通报,说四皇子齐临渊求见。
“渊儿,他今日怎么得空来瞧哀家。”太后只得先将扶渡的是置到一旁,“宣渊儿进来吧。”
老太监用手里的竹鞭嫌弃的戳了一下已经昏死过去的扶渡:“太后娘娘,那这小蹄子呢?”
“丢出去吧。”太后吩咐道。
倒不是太后想放他一马,而是这天气昏倒在外头,想醒过来都困难,更别说再在外头躺上那么几个小时,人都该凉透了。
齐临渊进门时,正好撞见扶渡被丢在宫门外,昏迷不醒,像皮影戏里的人偶一样任人摆布。院子里的积雪那么厚,那些狗仗人势的太监把他丢的那么使劲,却也没能将他摔醒。
但齐临渊也只是偷偷蹙了眉,他现在还没有权利替太后饶过扶渡,也无法保证自己真的能救下扶渡。
齐临渊一踏进门槛就冲着太后作了揖:“孙儿拜见皇祖母。”
“免礼。”太后抬手招呼齐临渊,“渊儿,快来坐。”
于是齐临渊过去坐在了太后的身边,任由老人家摸摸自己的头发和脸颊。
太后问齐临渊:“你今日怎么得空来哀家这里?”
“今日是冬至,学堂的先生准学生们早些下学,让大家回去陪着母妃过节。”齐临渊回太后的话,“孙儿回去了也是一个人过节,所以想来皇祖母这里来讨口糕点吃。”
不出所料,太后因为齐临渊的话心生怜惜:“皇祖母这儿刚送来的糕点,还新鲜着呢,快吃吧。”
“多谢皇祖母。”齐临渊挑了一块咬了一小口,还不忘孝顺地问太后,“您吃了吗?”
“哀家吃过了,你吃吧。”太后平日里不见得有多喜欢这个出生低贱的孙儿,但今日或许是节日的气氛烘托,倒是让她越看齐临渊越喜欢。
或许是借人自悲,因为不只是齐临渊是一个人过节,她身为太后亦是如此。
太后这一辈子只有两个亲儿子,长子便是当今圣上齐兴腾,次子是淮宁王齐兴野,因为不守规矩顶撞了当今圣上,早早就被发配去了淮州。虽说淮州是个好地方,他却被下令不许回皇城。
虽说齐兴腾过会儿下朝便会来瞧她一眼,可也并不会久呆。到头来,太后在深宫与人勾心斗角争了一辈子,冬至这天竟也只能一个人过。
“这糕点好吃,想来是挑选的人费了心思,应当赏他才是。”齐临渊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尽力地装作平静了,却还是怕得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