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若国家有难,他也不会怯战,他会是主动请缨的那个,到那时便只能以身许国、以心许我了。
我虽为妇人,心中亦有家国。
作为他的妻子,又岂能不懂他?
若不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不论是作为一国的公主,还是将军的妻子,我都太过自私。
不论如何,他都是我的。
为万世开太平不是你们这些君子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么?”
白晴眉说着说着这笑里便带了点晶莹,她又复叩首,万般郑重道:“我清楚陛下是为了我好。
可这事,是我愿意的。
身为大宁的公主、大宁的子民,若我有这个能力,我也会想上战场打退北羌、还我河山。
既然阿桡能去,那为什么不呢?”
白青岫胸中万般思绪,看向对方的目光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喉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他清楚镇国将军一家守的从来都不是帝王基业,而是山河无恙。
阿姐都这样说了,那还有什么好拒绝的呢?而且这的确是最好的选择,白青岫到底还是答应了白晴眉,而后弯腰将对方搀扶起身。
白晴眉起身笑着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离去的时候余光似乎还看了眼不远处的床榻。
而白青岫站立良久出神了半晌才终于坐到书桌前提笔拟旨。
再过一个半时辰便要拔营班师回朝了,这次秋猎终究是因为北羌的入侵而提前结束。
,彩头
长安的西市有一家茶楼生意极好,或许是因为它本就处于闹市、或许是因为它那比官宦人家的府邸还要精致的布置、或许是因为它有着媲美皇宫御膳房的茶点、又或许是因为那说书人的故事精彩绝伦……
迎来送往天下客,又岂止是在长安城中有名望。
那说书人坐在戏台上纸扇轻摇,将他要叙述的故事说得是抑扬顿挫,满含情绪,说到精彩处眉梢一挑,将那惊堂木一拍,台下便传来一片叫好声又催促着他赶快讲下去,可他却笑而不语,勾得众人好奇不已,他才缓缓开口道:“诶,您猜这少年后来怎么着……”
那夸张的遣词造句和恰当的留白将整个故事渲染得生动不已,客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欲要继续往下听,今儿个或许是听不完了,就怕说书人来上那么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二楼的雅间里也同样坐着两位看客,白衣男子品尝着茶点,或许是生平第一次听说书,觉得新奇又有趣,不由得感叹了句:“这故事跟真的一样。”
“故事多有杜撰,可他说的也并非凭空捏造,他口中的少年是我朝的太祖皇帝。”黑衣男子偏头看向了白衣男子,那目光深邃言语清浅,或许是因为茶楼中太过喧闹便凑得近了些同对方说着话,言谈间那气息喷撒在了白衣男子的颈侧害得人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太祖皇帝半生戎马,在不年近知天命之岁终于是平定天下一统山河,前人为着太平牺牲无数,这才有如今的盛世繁华。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哪怕是太祖皇帝在这说书人的口中也只是一则不算短但也不算是长的故事而已,更遑论那些同太祖皇帝一同打天下的将士们?
更别提那史书枯燥无味,怕是少有人喜欢,即便是有,多数人在那字里行间也不过是寥寥数语,可能够青史留名的于当时的江山社稷已经是有大功或是大过之人了。
殿下当真这般在意世人的评说?
人生天地之间,但求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一词贺卿是有资格说的,他或许还是个中典范。世人皆道贺卿是奸佞之辈,哪有一丝一毫的好名声?若是他愿意,世人对他的评价不会比林询低到哪里去。
可世人对这位贺督主的印象有且仅有不是在造杀孽就是在造杀孽的路上,即便是老弱妇孺也不能令他法外开恩。
他在民间能有这般“好”的名声也得益于他得罪了太多权贵,以至于那些人不遗余力地抹黑他。
那骂声一片,贺卿却安之若素:“那些骂声既不能让我掉一根毛发也不能让我少吃一碗饭。
更何况人活一世,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百年过后,又有谁会记得我?
即便是茶楼里的说书人也不会提上一句。
即便在史书上留的是骂名也算是留名了。”
贺卿言语微顿,深深地看着白青岫继而又道:“即便您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是皇帝。
在这最高的位置上所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不容出错,因为那关系着无数人乃至于整个国家的命运。
可您也同样是人,您也不过是二十二三岁的年纪,您的做法已经足够完善,即便是先帝在世也不会做得比您更好。
在位一年来,您惩治贪官、治理民生、提拔能臣、减轻赋税、兴修水利、赈灾安民……
而北羌一事罪不在您,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敌军攻至长安城下又如何?殿下竟如此输不起么?
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不该想着逃避,怕自己担不起还是坐不好这位置?
想想我大宁的国土、子民、物产、将士、臣子,还有陛下您自己。
我大宁如此强盛,最终还是会将蛮夷驱逐出关外的。”
贺卿的声音振聋发聩,令白青岫不由得怔怔地瞧着对方,此刻的他再也听不清说书人讲述了怎样精彩的故事。
此番出宫的缘由是因为数日前白青岫与贺卿对弈输了棋局,而事先许诺了彩头输的那一方便答应另一方一件事,那日贺卿只说等想到了什么事再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