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岫有满腹疑虑,自然是要见的。
许老将军步入殿内,将玉佩交给白青岫说道:“军师让臣交给陛下的,他说是物归原主了。”
白青岫坐在椅子上万般思绪,却怎么也想不起这玉佩的来历:“他为何上战场,他答应了我要平安归来的。”
他这是犯了欺君之罪,世上再无这般胆大妄为之人了。
白青岫屏退左右,许老将军这才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那颗心仿佛被生了锈的兵器插入又狠狠地翻绞了几下,疼得难以喘息,他们之间到底是缺少了信任,最终铸就了今日的结果。
“这是那呼风唤雨的九千岁的作风?
旁人传的圣旨他便深信不疑?
他的信件朕也从未收到过,朕还说他是薄情寡义呢。
老将军你或许不了解朕的秉性,可他应当是了解朕的为人,朕喜欢权力,朕喜欢猜忌,也忌讳功高震主,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他。”
最多也只会将他锁在身边掌控他。
白青岫的言语平静,许老将军却从这声音里听出了哀恸,听得对方说,“以他的性子,他并不会听信这所谓的圣旨,更不会慨然赴死,他只会跑回长安来找朕,质问于朕……”
说不定还会欺辱于朕,毕竟那人连自己的话都不听,还会听写在黄帛上的圣旨?
“陛下可曾听闻,有些将士见多了战场上的惨状,战友的离去伤亡,即便活下来也会性情大变,夜不能寐,过度警觉……
更有甚者会忘却一些事物。
微臣也曾见过军师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模样,可后来,见过太多的生死,便日夜忧思、殚精竭虑,早已不再是原本的那副模样了。
那时的他,或许是再没有心力去思考判断这许多……”许老将军怎么会不心疼,他心疼这些牺牲将士,更心疼贺卿,他何必将这样重的担子揽在自己身上彳亍前行?
最开始的贺卿,战事于他而言是一场可以立军令状的豪赌,可到了后来,他谨慎小心,更不愿再赌了,他想用最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胜利,他的决策不容出分毫的差错。
“朕清楚了,老将军辛苦,先回去好好休息吧,等过几日朕再论功行赏。”等到许老将军离去,长生殿内彻底陷入寂静,白青岫这才抽空了气力瘫坐在了椅子上。
殿内的烛光摇曳着,想是透过木窗进来的晚风吹动的。
这玉佩成色极好,是上品的和田玉,从前他见贺卿日常佩戴,一副很宝贝的模样。
白青岫摩挲着玉佩,这上面似乎还残余着贺卿的味道。
自己同贺卿之间,终究是相隔许多才有了今日结果,他们都吝啬交付信任,可若自己主动往前走一步又何妨?
不过是一场赌局,最差的结果也只是重新跌入泥淖。
若从一开始便信他爱他,是否会有不同的结果?他是皇子也是君王,他端起身份的架子显得那样的高高在上,他吝啬说喜欢,更不愿他人染指权利。
可从始至终,都是贺卿在惯着自己。
白青岫的心细细密密地泛着疼,那铺天盖地的难过前所未有,他是爱着贺卿的,从来都是,可如今却连光明正大地为对方哭也不能。
“殿下。”那日贺卿说,“等我回来的时候,您能不能允我一件事?”
他说他心思深重喜欢猜忌,是日子过的颠沛流离不曾被真心待过才会这样。
白青岫是想真心待他的,想给他一个家,可还没来得及。
在白青岫的印象中,贺卿仿佛永远都是那副风轻云淡地掌控一切的模样,那公子如玉世无双。
因此他不敢想,也无法想象出许老将军描述的贺卿是如何模样。
,能让他甘愿赴死的只有你
暗室中的烛光不甚明朗,常年昏暗的环境空气也是那样的沉闷,位于地下的房间阳光无法进入,只留有几个通风口。
白青岫的目光晦暗不明,他看着被束缚在刑架上不得动弹的人只觉得好笑,这世上竟然会有狗认不清他的主子,那言语平静却蕴含着杀意,他轻笑了一声:“你听说过炮烙么?车裂?还是人彘?
你只当太后是这后宫之主,那你可明白朕是这天下之主?
还有,你以为太后救得了你?
母后她身患重病,恐怕时日无多。”
白青岫的手上把玩着一根通体漆黑发散着冰冷的光芒的鞭子,这皮鞭可不是贺卿在情事上用作调情的小玩意儿,上面布满了倒刺又沾了盐水,约莫半丈的长度,这一鞭挥下去,能生生地从人的身上勾下皮肉来。
白青岫用了十成的力道挥鞭,那皮肉立时绽开了猩红的花,那痛呼声惨烈嚎叫着求饶的言语,白青岫充耳不闻,他既然选择了太后,那就应该料到有今日的结果,只是这后果自己有些承担不起。
当今太后并非他的生母,不过是半路母子,那时候自己都年近二十了,二人是因为利益牵扯到了一起,那母慈子孝也仅仅是停留在表面而已。
若是对方安分些也便罢了,都是太后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她将她的那双手伸到了前朝,她将自己的亲戚塞进朝堂,母家的这棵大树也日益繁茂。
她甚至将眼线安插到了自己的身边,试图将她族中的适龄女子放入后宫,人的野心难有穷尽,这些白青岫都可以当作不知道徐徐图之,可她万不该收买自己的侍卫去到前线假传圣旨。
他们说贺卿死了,可白青岫不愿相信,时至今日他既没有给对方加官进爵,也没有给对方修墓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