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馥迩点头,微微皱起鼻子,开始闻街巷中飘窜而来的香味,回应:“倒像比苍山还小。”
话落,就看邶恒在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摊子前停住脚,指着铺子上堆积摆放的一堆红红白白的香糖果子对摊主发号施令。
闻着甜香的热糖味,姜馥迩忽觉饥肠辘辘,下意识舔了舔面罩下的薄唇。
“师兄,你饿不饿?”
都哲拢拢眉,神色稍显犹豫。
可邶恒已朝两人望来,语气冷淡道:“去寻个落脚地,再给我准备些热水沐洗!”
姜馥迩虽感到厌烦,但还是吐了口闷气,拉着马车便要改道。可都哲再次抢先一步,四周张望了一圈,温声说:“我去吧,骑马快些。”
说完,他已翻身上马,选定了一条路挥鞭疾行而去。
见他走远,姜馥迩顺着香味向前再走了几步,直到离邶恒和摊子都更近了些。
摊主似是以为两人不相识,才热情招待地扬笑发问:“小姑娘,你要什么口味的?”
姜馥迩倒是真想吃一点,可刚好扫过挂在摊铺顶架上写了价码的木牌——一铲十文。
姜馥迩本还对并不昂贵的价格稍有动心,毕竟早上兑给驿站掌柜的狐貍皮肉也值了将将千文,可再看摊主手中巴掌大的小铲,又多少心疼起刚捂热的铜钱来。
离开苍山后姜馥迩早就深谙积少成多的道理,目下一路回西梁,身上钱银已被邶恒吸纳干净,这般无节制下去,恐怕脱离邶恒独自生存会更加艰难。
姜馥迩目露沮丧,对失之交臂的美食颇感失意,却还是逼迫自己牵车离开了铺子。
邶恒早已重返人群里边走边逛,摊开的手掌托着种类繁多的各类小食,丝毫没留意身后的娇小身影。
直到走过一个买糖的铺子,两个孩童突然挡了她去路,原来是个梳着丸子头的垂髫女童向一脸不耐的哥哥讨糖吃。
男孩早把女孩惹得哇哇大哭,最后还藏着手中的糖包忍不住和她讲条件:“你想要我的糖,也要分我你的!”
邶恒步子一顿,鬼使神差地扭脸看了眼紧跟在不远处的姜馥迩,却刚好将她满脸失意委屈看进眼里,瞬间回忆如潮。
就在姜馥迩想加快步伐穿过这条食香四溢的街巷时,她眼前忽被人展臂一拦,跟着木签插着颗裹着晶莹糖衣的红果已递到自己嘴边。
果干
姜馥迩当即向后撤了半步。
那双瑰丽清澄的幽紫瞳中瞬间布满惊疑,看向面前这个做事毫无逻辑的男人。
觉察姜馥迩目光有异,邶恒才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个非常可笑的举动。他缓缓挪眼,窘迫去看自己手中的糖果儿,故作镇静道:“发什么呆?等我喂你???”
听着邶恒着实不耐的腔调,姜馥迩卷翘的长睫犹如两片羽毛轻挥了几下,直到视线也跟着落在面纱前那颗正滴着糖汁的红果上。
邶恒见她依旧不动,打算扔掉糖果儿喂狗,谁知刚要转身,手腕就被两只细腕卡住,紧接着手上忽地一沉又一轻,待他再回过头,才发现他刚要扔掉的糖果儿已被眼前的小姑娘吃进嘴里,独独留了根空荡荡的木签在他手中。
瞧着邶恒转过来的脸上从愕然到惊讶再到恼怒,姜馥迩没等嘴里糖果儿咀嚼完,沾了糖汁的朱唇迅速向上裂开,摆出了一副暖化人心的招摇笑脸。
“左手牵马拉车,右手拿着马鞭,自然是不便自己拿取的。”
看着邶恒依旧铁青的表情,姜馥迩囫囵着咽了嘴中果肉,忙腾出嘴连夸带赞。
“大公子心慈人善,才让我尝到了罕有的美味。”
“随处可见的糖果儿也叫罕有???”
显然,邶恒虽收回手,但心底是不信姜馥迩如此夸口解释的。
姜馥迩点头,表情诚恳,像个涉世未深的少女一般认真。
“真的,我第一次吃还是师兄们下山采买偷偷带回来的。本是藏在房中小心护着,却还是被师母抓了个正着。”
听这后怕语气,邶恒图个乐儿,悠悠笑道:“罚做了什么?”
“吃了半缸葵菹,酸得我吐了半宿…”
说着,姜馥迩笑容渐落,忆起不快那般黯然低头。
余光中姜馥迩的颓靡让邶恒也识相收敛了听乐的恣意,从手中油纸上又分别取了果干和鲜果块递到姜馥迩面前。
“听说你从小长在师门,师父师母该疼你的。”
邶恒虽递了美食,但手臂只停在舒适自己的角度,姜馥迩只得提步紧跟,垫着脚才能够着。
“是疼我的…但,总觉得和寻常人家不同…”
其实都哲那日跟自己讲述姜馥迩从未下过苍山,邶恒就猜测是她师门严苛。可姜馥迩对人的轻信和她有时仍像幼女的稚气,却让邶恒又觉得她虽无父无母,师父师母也定是对她疼爱万分的。
但因偷吃糖果儿就能被这般惩罚,却又不像是担心坏了稚齿肚肠才做的恐吓,倒像极了心中厌恶的表露。
邶恒没说话,而是依旧有一搭无一搭用木签插了小食递到肩旁,等着手上一沉一轻后才收回。
这场面当真与喂鸟无异。
“我小时候,师门中来了一对兄妹,那时候最羡慕的便是我那小师姐有个处处护着她的师兄。”姜馥迩品尝着嘴中甜果,脸上沮丧消散,又恢复初始的笑容。
然而话落,邶恒却突然失神,手中木签正戳进油纸下的掌心。
他顺势攒了油纸,看着失意且不专心。
姜馥迩显得意犹未尽,彻底走到邶恒身边,不忍浪费几颗被他一并包到油纸中的果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