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恒瞥了他一眼,绕过桌台往外走,“朝中上下最近太平得很,倒也确实没必要来回走动,有需要我会找你。”
湛熙宁跟着他起身,“那好,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一前一后往府外走,直到出门都没再搭过一句话。
府门外,二人纷纷跨马而上才又见几个邶家军仓促赶来,在伍均耳边说了些话。
伍均面色一冷,想将这事压下的,不料湛熙宁挑事似的,突然问:“什么事?伍大人总这般感情用事可不好。”
若不是湛熙宁在,恐怕邶恒也不会问什么,伍均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垂首恭敬道:“闹市有人散布邶家恶言。”
“闹市?”湛熙宁颇感意外,“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眼皮子底下生事?”
“好像是昨日目睹了张家满门抄斩,心中有怨气罢了。”伍均道。
“如今邶家统领了曾经的西梁和东辽,这么大的地儿谁都知道生存的规则是什么——俯首称臣,要不就摘了脑袋去反抗。”
“全天下都乖乖的,如今突然出了个散布恶言的人?”湛熙宁深吸了口气,指责伍均,“指不定哪家的小草儿没斩干净呢。”
伍均皱眉,气愤地瞪着他。
“那只能我跑一趟。”湛熙宁一拉马缰,又问邶恒:“闹市杀人?还是带回来再杀?”
邶恒捏了捏手里的缰绳,他虽然恨透了这些反叛他的人,但说到底闹市人多口杂,要想站得稳,早晚都是要淡化此前所做的恶行。
于是,他也拉了下马缰,转了个方向,“我同你一块去看看。”
这倒是少见的很,湛熙宁挑眉,二话不说朝闹市去了。
这是个店面不大的小铺子,卖鲜果的,稍一打听就知道掌柜是个妙龄少女,她家的果子便宜又好吃。
邶恒一行人本是要入宫的,浩浩荡荡来了闹市,看着走在前那个仙人之姿的湛熙宁,再看与之前后脚同行的邶恒,闹市忽然就不闹了,阒静的仿佛无人死巷一般。
一行人在鲜果铺子外停稳,就听里面的人依旧大放厥词:“——当政者残暴,数月来血洗了一家又一家!什么人还不能听人说他句不好?!”“这样下去,百姓哪来的民心所向,和平安定?!整日处在担惊受怕中,还不如逃亡去算了!”
铺子外的人已陆续散开,没人敢在这节骨眼上继续逗留,而铺子内的人虽有应和,却也察觉铺子外的异常,担心连累自己而连忙躲避。
见着乌泱泱躲远的人,邶恒没什么情绪地掀开门帘,走进溢着果香的铺子,就看铺子里背对他站着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少女。
她似是没察觉异样,还在喃喃批判当权者的不是。
他没说话,负手站在原处,琢磨着该怎么惩治这个不听话的人。
待铺子里的人都逃干净,小姑娘才后知后觉暗藏杀机的阒静。
她动作忽然停顿,似是琢磨如何应对,半晌才捂着嘴缓缓扭过头来。
未等她完全转过身,邶恒却已惊怔住,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
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竟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活生生的没有一点瑕疵和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