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姜馥迩不免好奇:“这里即便是销金窝,只一夜哪能花了这么些钱去?”
“大公子每每来都召这楼中多半的姑娘陪着,谁讨了欢欣,难免多得些银子,大公子可从不计较这些的。”
也不知邶恒哪来的这么大胃口,姜馥迩诧异的功夫,手中金条已被龟奴小心取走。
她手中一轻,不满驳斥:“即便如此,也不至于这么多吧!我听说知县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才两黄金!”
龟奴这会早把那根金条藏没了踪影,笑嘻嘻道:“这不是伺候贵人嘛,自然是办贵事的。说来说去,您跟我们不也都是听喝的?大公子都不在意,您又有何不满呢?顶多咱们偷着分些给您,您就别提这事了。”
瞧着两人的贪婪模样,姜馥迩没收回的手又往前伸了伸,严厉道:“花了多少我不管,但余下的怎么都得退回来!”
见姜馥迩一副不肯妥协的样子,龟奴因损失了二三两金子,脸上不免一副抱憾的表情。
自知招惹不起,便立即返回择仙楼,再出门,手上多了几块碎银。
姜馥迩肚子再次抗议地哀嚎了几声,她也无力再和两人讨价还价,一把抄走那人手里的几块碎银,大步走出了息脚棚。
街对面丁字路口的一处面摊前,此时正有热气腾腾的白雾从大锅中拥挤着喷散出。
姜馥迩找了处正对择仙楼的座位坐下,要了份清水面,狼吞虎咽吃起来。
也不知是吃得太急,还是噩梦的恐惧仍未退去,姜馥迩三两口吃下的面,还没完全咽进肚子,就一股脑全都吐了出来。
好在这会除了卖面的大娘外,没有其他食客。
大娘听见动静,忙端了碗面汤走近,关切道:“慢点慢点,饿极的肚子可不能这么吃…”
姜馥迩满脸歉意接过大娘手中的汤碗,喝了两口,按压下仍旧强烈的恶心,温声道谢。
许是看姜馥迩年纪小,穿着这般招摇,大娘边将她吐了脏物的面碗撤走,边感慨:“小小年纪,竟被卖来这种地方…”
听出大娘误会,姜馥迩一噎,忙放了碗解释:“我不是这楼里的姑娘,只是留在外面,等我家公子。”
看姜馥迩姿色上乘,大娘半信半疑点点头,趁这会没有客人,便与她攀谈开:“我看你昨夜睡在那息脚棚里?”
姜馥迩点头,同时用手揉了揉仍旧不舒适的肚子。
大娘继续道:“我收摊时,那里的仆从都被赶出来了,你主子定是地位显赫,不然怎会让你进去住?”
姜馥迩揉肚子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大娘:“赶出来了?我还以为换了旁的地方。”
“呦,那我就不懂了,我还以为是昨夜醉酒闹事,知县下的令呢。”大娘将喝空的汤碗也端起来,又走回去给姜馥迩盛了些面。
看着大娘忙忙碌碌,姜馥迩茫然地眨眨眼。
她不记得昨晚有什么醉酒闹事,也不知道仆从被赶的事。
可说到地位显赫,姜馥迩忽然想起昨日在鱼鲜店里听到那几个富家子弟的对话,他们说“大殿下…前皇后的嗣子…”
大娘又端来半碗热面,姜馥迩才又闲聊般开口:“大娘,您听说过常安殿下吗?”
提到这个名字,大娘脸上明显惊诧了一瞬,忙左顾右盼,压低声线提醒:“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小小年纪不知轻重,可别到处去问,给你自己惹了祸端。”
见她紧张兮兮,姜馥迩不免点点头,却仍旧好奇:“这不也没人吗?我见大娘面善,才随口一问。昨日和我家公子出门,听见有人议论过,便心生好奇。”
大娘为了和姜馥迩靠近些,小心翼翼坐到她旁边长凳上,上半身探过去小声道:“寻常百姓万万议论不得这个人,全天下都知晓圣人无子,而他邶大公子可是这么多年唯一选做太子的…据说当年发生了极其不好的事,南巡回来就被陛下软禁了。而后,就偷偷送出了宫…”
姜馥迩这才恍然昨日鱼鲜店里的富家子弟提起邶恒的反应。原来他竟有这般背景,也难怪总是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桀骜失礼。
姜馥迩不语,大娘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又忙着补充了句:“虽说曾经身份显贵,但今时不同往日。虽说后来也没听宫里传出发落的话,但咱平常人猜着,能被如此贬损,绝对成了陛下心中的污点,哪还有人敢过多议论这事。”
听大娘这般暗示,姜馥迩即便存了一肚子好奇,也还是识相地住了口,没再继续往下问。
宫里的事她不懂,只知道那是个平常人够也够不到的地方。至于里面的勾心斗角,跟她关系更不大。
于是姜馥迩借机转了话题,跟大娘聊了几句立秋的香薷茶,便小口小口吃起面来。
秋阳杲杲,风清云淡。
姜馥迩在面铺里坐到晌午,无聊地托着腮帮子看大娘迎来送往招呼一波又一波食客,才终于见着择仙楼紧闭的朱门完全敞开,其中一人被穿着华丽的纤姿瘦影簇拥着走下梯台。
瞧着邶恒那副懒散悠闲的样子,姜馥迩怎么都无法将大娘说的太子和这个人联系到一起。
见大娘正忙,姜馥迩拿了块最小的碎银,放在大娘收银的案台前,正要匆忙离去时,却被大娘急促拉了一把,凑近她耳边谨慎提示:“那人,你晨起问的,…殿下…”
这话说出了一种隐姓埋名的味道,姜馥迩笑着道谢,拿着大娘找的铜钱往外走,就看邶恒目光已穿过人群落到她身上,随后他稍挪了方向大摇大摆走向这家面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