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听了武宋的话,颜喜悦稍把嘴巴张小一些去咬。
鹅婆婆的剩饭不多,只借来一碗半,颜喜悦和颜九儒胃口大,煮成水饭后也只够两个人吃,武宋不想浪费食物,那难以入口的翠缕面便自己吃了,才吃了一口,吞都还没吞进肚子里,筷子和碗一并被颜九儒劈手夺了过去。
颜九儒把热腾腾的水饭推到武宋面前:“我突然想吃翠缕面了。”
“诶,我加的是素汁,你不爱吃的。”翠缕面用槐叶汁和着面粉做的,颜九儒不爱蔬菜,用蔬菜汁做成的面条自然也不会喜欢,武宋推会水饭,抬手要去抢那碗面。
颜九儒怎么能让武宋吃粗粝之餐,一个转身避开来抢面的双手,又手疾眼快,往翠缕面里头夹了好几块猪皮肉,用筷子将它们和面搅拌在一起,然后起一坨就塞进嘴里。
吃到翠缕面的颜九儒面露得意之色,夹起一块肉送进武宋的嘴里:“这样就算是加了荤汁了,娘子你快些吃吧,待会儿水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肉送到嘴边了,武宋揣着羞脸儿张口去接。
颜九儒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面,街上叫花子吃东西一样吃得又急又快,怕被人抢走似的,武宋拗不过他,吃着水饭,还腾出心肠管他:“你慢些吃,吃太快了面也会噎着喉咙的。”
“娘子,我、我知道的。”冷却后的翠缕面甘苦味更浓烈,即使口里咀着油呼呼的肉,颜九儒的眉头还是不展,他皱着眉头,腮帮子一鼓,脖子仰起,一口气吃到见底。
吃完舌尖发涩,舌根味最苦,唾沫冲散不去的苦味,颜九儒摸摸腰上的荷包,底部鼓鼓的,只剩下三、四口猫食可以吃了,待会儿得去角落里偷吃一口压一压嘴里的苦涩之味。
往日里颜九儒一个人就能把一盘肉吃干净,今日他吃了一半而已,武宋低头吃水饭,水饭寡淡无味,但心里头暖呼呼,嘴角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当初见身材高大的他在米铺里给人搬米送米,揾二钱度嘴,还以为是个一字识的大老粗,谁知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君子。
多少丈夫步过高堂,入了洞房后就变了品性,增了年头却没有长进,但他和七年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人材也依然十分足色。
“娘子笑什么?”颜九儒眼尖,捕捉到了她的笑。
“没什么。”武宋摇头,把头低了几分。
看样子是不想说,颜九儒虽然好奇,但他还是忍住不问,先一步吃完午膳的他一会儿给颜喜悦喂一口水饭,一会儿给武宋夹一块肉。
“阿娘,我刚刚又梦见自己被大虫叼着跑了。”吃到了喜欢的东西,颜喜悦暂忘了不愉快的事情,但她想起刚刚做的梦,“阿娘,这些天我总是梦见大虫,有毛发白的大虫,也有毛发黄的大虫,有点可怕,但好像又不可怕,它们好像并不想吃我。”
“喜悦还梦见了什么呢?”那时候颜喜悦一岁多一点,身子不好,可是脑子没有问题,多少能记一点事,只是因为年龄小,误把记忆当成梦中事,武宋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她当年确实被老虎叼进过虎窝里,不过运道不差,千钧一发之际被路过的颜九儒救了。
“我好像在虎窝里看见了爹爹……爹爹生得好高大呀。”颜喜悦舔着手指上的糖霜回忆,在她的梦里颜九儒和树一样高大,脖颈要仰到极点才能看清楚他的脸,“我还梦见爹爹不要我,我哭了好久好久,可是他都不回头。”
一听后半截话,颜九儒想她是梦见了初次见面光景,心里格地地不敢搭话,那些事儿就是个私盐包儿,不能主动提起来。
而武宋以为她说的是大都里的爹爹,口里一涩,露出苦涩的笑容,颜喜悦的模样和她阿娘有几分像了,尤其是眉眼间,不知日后去大都,她的亲爹爹见到与故人之姿的她能不能认得出来。
“爹爹,在梦里你为什么不要我啊……”被人抛弃的梦境过于真实,颜喜悦仔细想起来,心里头酸溜溜的,想起市曹上的流言,她怀疑自己只是他们名色上的女儿,其实并无血缘的瓜葛“阿娘,我是不是……”
话没说完,有人在门外喊武宋:“武娘子在吗?我是刘家的梅香,少爷叫我来问一声,好日子是什么时候呢。”
贰拾捌·刘少爷是好是歹?梅香或是正明师
梅香的到来让颜九儒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如果颜喜悦继续问下去,他都不知怎么作答了,其实当年嘴上说着不养颜喜悦,但他隔三差五会送肉粥、鞋袜、衣裳和孩儿的用具到树林里,或是怕自己心软,他将东西放下就走,从不勾留一刻。
他是一只老虎精,可他不能点金成石,修炼成人以后也要靠劳动换取钱财,他在米铺里做过长工,给人送米搬米,一个月的日事情不过两钱,也在才人书会里替人写过戏剧、曲词,揾到的钱勉强糊口而已,给颜喜悦买东西的钱都是从口齿里省下来的。
这些事儿颜喜悦当然不知道了,不过她竟然对他离开的光景有记忆,这可不是件好事儿啊。颜九儒心里说道。
“在的在的。”听到屋外的人说是刘家的梅香,武宋方想起来有两只猫还等着吉日成亲呢,当天她就翻黄历问天公择好了吉日,但一直没等来刘家的人,今儿终于来了,她放下手里的碗,先开门迎人进屋。
刘家派来的梅香眉间的稚气未褪,笑起来嘴边有个小梨涡,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这个年纪的姑娘个子还没长完,武宋推看门,一看家门口的梅香一具四尺半高的身子,手里提着的篮子放着两大截腿肉。因为沉重,肩膀都被压低了几分,牛腿肉随时都要掉在地上了,她赶紧伸手去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