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头的时候容易着凉,武宋用毛毯把颜喜悦裹住,试探好水温后,便舀水打湿头发:“烫吗?”
“不烫。”颜喜悦回道,眼睛看天空有些睁不开,于是就盯着武宋的眼睛看。
黑溜溜的眼和猫儿有些像,睫毛卷翘,眼尾往上勾起,这一勾,勾走了她的魂,颜喜悦看痴了似的,滴溜一条手臂,向武宋的眼尾摸去:“嘿嘿,阿娘真好看。”
“喜悦越长大嘴越甜。”武宋笑回,随后沾着皂角液的五根手指穿进湿透的发丝里,轻轻地抓挠按摩头皮。
颜喜悦受用,喉咙里发出一声猫儿似的声音,五指挠上天灵盖上时,她微笑着眯起眼睛,十分想像猫儿那样,腰一榻,屁股一撅,在地上伸一个绵长的懒腰。
武宋在天井下帮颜喜悦洗头,秦展月稍把眼珠子一转就能看见不远处的颜喜悦。
“啊,长了头发的蘑菇……”看到披头散发的颜喜悦,秦展月在心里嘀咕,嘀咕完觉得不对,说是蘑菇长了头发,还不如说是蘑菇发霉了,很多东西不新鲜发霉以后都会长成蓬松的毛发,蘑菇发霉了应该也会长这些东西……
一边的秦妙常看了几页,发现自己实在看不懂那些故事,打个无声的呵欠,眨个眼便跑去看颜喜悦洗头,她还时不时帮武宋舀水。
头发快要洗完时,颜九儒回来了,进家门看到人多了两个,有些愣,看清楚是谁后才从容不迫来到武宋身边。
“爹爹。”颜喜悦打着哈哈叫颜九儒,颜九儒笑把她的脸颊捏。
“颜先生好。”秦展月和秦妙常行了一个礼。
颜九儒点点头,柔声问:“你们今日怎么来了?”
“他们来找喜悦一起吃水鸡煲。”武宋替他们回答了话,“喜悦也快洗完头了,夫君帮我去切些水果吧,吃水鸡煲喉咙容易渴。”
“嗯。”
水果切完,颜喜悦也洗好了头,头发一擦干,她就和秦家兄妹高高兴兴坐在一块吃水鸡煲,而颜九儒和武宋在屋子里说事儿。
“我大概是知道喜悦为什么不肯说实话了。”颜九儒脸色很沉重,眼里却有些无奈。
脸色这般沉重,定是遇上了难事儿,武宋这么想,心里惊跳,,打了一个旺壮:“你去问刘家的梅香了?”
“嗯,我顺便问了一下。”颜九儒点头,“那个梅香说,打她的人一共有五个,其中三个都是许家的小郎,但还有两个是蒙古人,其中一个是怯薛人的孩子……”
“喜悦还小,只知道不能惹事,更不能和蒙古人有什么纠纷,她怕会惹来更多的麻烦,所以才不愿意说啊……”知道其中真相后武宋的喉咙一哽,“但这世道也没有说蒙古人打了汉人就不能去官府递状子了。”
叁拾壹·醋气并生怒气虎精非真君子也
“虽说麻烦一些,可是夫君我们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就算结果不如意,也要试一回。”武宋头一次因自己卑微的身份深感无力,对她来说,这唯一的办法并非是个好办法,是没得选择罢了。
武宋说的不错,汉蒙之间发生争斗并不是不能上官府,只说是在发生争斗殴打时汉人不得还手,要在之后上报官府,让监察肃政廉访司的官员来惩治他们,不过都是从轻惩治,真的重罚,他们也不会常常惹事生非了。
起初颜九儒以为只是一件寻常的斗殴事件,有蒙古人也就罢了,身份一般的蒙古人没有多大的特权,可偏偏有怯薛人的孩子,他觉着上官府了也讨不得理,最后颜喜悦吃了委屈,武宋也会吃委屈,倒不如直接化成本形扑过去,让那些人落个满身虎伤,几近残废。
若不是许家来打扰,伪如谦谦君子多年的颜九儒还以为自己没来气性,许家卑鄙无耻,不取其性命已是他大发慈悲了,若在早些年遇上这种事儿,那些人的头在他知道的下一刻就会全部和脖颈断开关系了,
他有的是办法让许家人亲自上门求他,让他们不敢再来自讨野火,亦或者让他们都消失,可这个办法却不能告诉武宋,告诉了她,隐瞒自己是老虎精的事情就会败露。
除了颜喜悦这件事让人发愁,从刘家回来后颜九儒多了另一件愁事儿,这日子一天一天,越过越不顺了,颜九儒烦躁不安,但佯装苦恼,说了一句:“是如此,娘子不必担心,走一步是一步,这些年怯薛人过分,但汉人从来不怕他们。”
“嗯。”颜九的话让武宋的心情好转了一些。
秦家兄妹吃完水鸡煲便被大院公带回家了,走之前,他们不忘和颜九儒打声招呼,颜喜悦拿了好几个柿子塞到秦妙常手里,因她刚刚嘴里念叨柿子甜甜脆脆,十分爽喉。
秦展月也念叨过,不过颜喜悦对他那句蘑菇怀恨在心,但是又良心发现他人品不错,愿意走那么长一段路来与自己分享水鸡煲,想了想,就给了他一小袋种子,让他自己回家种。
秦展月倒也高兴,说了句谢谢,然后袖着种子回到家,第二天就挖土种上了。
等他们离开后,颜喜悦发现秦展月的书落下了,颜九儒让她暂时替他收起来,等过两天上书堂再归还。
他们都走了好一会儿了,也只能这么办,颜喜悦秦展月的书放回自己的房内。
白天里颜喜悦睡了好一会儿,但一到掌灯的时分呵欠连来,可她又不愿意这样睡,怕梦里会出现那几个打她人的面孔,手掌有伤,今日依旧不用写顺朱儿,无事可做,她拿起秦展月落下的书在一晃一晃的油灯下看。
颜九儒洗完身子出来发现颜喜悦的房里还亮着,蹑手蹑脚走进去,看她垂着眼皮子看书,但眼珠子朦胧,满脸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