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皮肤白得病态,眼下的乌青很重,他的身形过于消瘦修长,显得板正的衬衫都空荡荡的,墨色的长发滑过脸颊垂到腰际,将尖尖的下巴藏在阴影里。
可就算虚弱,他仍然是个可以用漂亮称赞的男人,有着超越性别的美丽,比电视上的明星还精致,是在场所有人从未见过的惊艳。
美人掀起眼皮,不客气地嗤笑道:“不稀罕看你还盯着我,眼珠子没地方放?”
话音一落,对面的人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么硬气的话是从一个身无二两肉的小白脸嘴里说出来的。
对面人的脸涨得通红,但终究没再多说。
他再说下去会刺激更多人的神经,大家已经够烦的了,吵起来只会引起群愤,无疑是自找麻烦。
然而事实上,他们很需要一场闹剧放松放松,因为他们的处境太可怕了。
无能为力的窒息感笼罩在所有人的头顶。
这是一间简陋古朴的屋子,四周的灰白围墙高得空旷,留给地表的空间却局促有限,只能容纳几张破烂不堪的桌椅
被困在屋子里的人来自世界各地,互相从未照面,可他们不约而同地都在某一天被关进这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
一瞬间,天旋地转,醒过来,他们就到了这里。
身上的物品大多被洗劫一空,剩下的也是些没用的破烂。
比如池炀,他只剩下一只快用完的打火机。
在这段时间里,有人预约的电话会议过了时间,正在因为错失一单价值上亿的生意而懊恼,有的人却在崩溃错过考试,明年还要再战。
眼前的情况显然有些超自然,但牢笼里的人们都默契地忽略这一点,祈祷下一秒就能如愿到达该去的地方。
池炀也有约会,他今天早上该去找医生复诊,一觉醒来就来到这个地方。
他能够淡定面对发生的一切,是因为他知道,他这是穿书了。
昨天晚上,池炀再次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刷手机的时候看见一本名叫《六级第一刷分狂魔》的恐怖无限流小说,觉得挺有趣的就点进去看。
书里有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物第一个出场,结果这人不是主角是炮灰,除了脸长得好看外一无是处,在副本开局就惨死,他看着憋气就退出来,但没想到一觉醒来,他分毫不差地穿到这个花瓶炮灰的身上。
炮灰是全书的颜值天花板,据书里写,他的美丽雌雄莫辨,一举一动都让人神魂颠倒,没人能在控制自己在他身上游走的目光,无论走到哪里,他永远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可池炀穿过来后,发现这张脸和他前二十几年的一模一样。
……这书穿的真不走心。
池炀闲来无事,用三指扣击桌面,倏地,一抹雪亮晃得他微微眯眼。
青年猛然抬起头,不错眼珠地看着青铜镜,放在腿上的拳头缓缓收紧。
没过多久,镜子里的“池炀”举起手,笑容温和地打了个招呼,用熟悉的声音说:“穿书都能这么快适应,能见证你越来越疯,真是我的荣幸。”
“你挡着我欣赏自己的美貌了,给我滚开。”池炀想不出能让镜中人消失的方法,但至少他还能找茬。
闻言,男人哭笑不得,“我就是你,怎么滚开?”
镜中人这件事要从最近发生的很多诡异事情说起。
池炀近几个月总是看见脏东西,比如楼上不认识的红衣女孩狂笑着跳楼摔成一滩肉泥,屋子里莫名其妙飞出许多红眼乌鸦,就连小区门口一向有肉就是爹的流浪猫见到他都躲。
这一切都从镜子里这个自称“x”的男人出现开始的。
两个月前,池炀晚上起夜放水,但水还没放,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偷窥。
人被盯着的时候,总是能和偷窥者存在奇特的心灵感应。
他一侧身,就看见镜子里的人正对他挥手,顿时尿如泉涌。
自此之后,只要是能反光的地方,几乎都能看见x。
池炀理性分析之后,觉得自己肯定患上精神分裂症了。
他请世界最顶级的精神医学专家们进行会诊,但专家团竟然连x这个人格的存在都查不出来,认为池炀根本没有问题,更别提把x从他的脑海里抹去。
团队给出的认定也模模糊糊,大概是说他考试刷分刷得太频繁,无论什么科目都刷,导致精神过度紧绷,患上严重的分数强迫症,以至于看着成绩单上不是满分就浑身难受,强迫自己再去刷分。
池炀想了想,觉得也有点道理,这可是所有应届考证大军的焦虑。
专家团给出的建议是保守治疗,实在不行就把家里的镜子都拆掉,可池炀保守几天后,精神状态大不如前,甚至反复崩溃,偶尔还会出现自残的现象。
他狠厉地划伤自己的手臂,看着殷红的血顺着苍白的皮肤滴落,淌出惊心动魄的瑰丽红痕。
感受到疼痛,他几乎如释重负,因为只有疼痛才能证明活着的是他,这让池炀感到安心。
然而罪魁祸首总是微笑着看他,不阻止也不诱导,那股游刃有余的劲头气得人牙根痒痒。
他有时候都在怀疑,这个魔鬼真的是他能长出来的人格吗?
魔鬼想干什么,逼疯自己吗?
镜面泛溢着冰冷的寒光,池炀挑了下眉尾。
镜中人和他的长相如出一辙,唯一的不同点,只有男人高挺的鼻梁上不知何时架上的一副金边眼镜,伪装得斯文优雅,狭长的眼尾正挑着愉悦的弧度看着他。
他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