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一瞧,是个眉目清秀的女孩,约摸六七岁。女孩揉着额头,抬头望着他,一脸无辜。
燕衡心道,我还无辜呢,走得好好的莫名被撞那么一下。见那小孩子也没有道歉的意思,他大人大量不同孩子计较,转身就走。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不成想那女孩就跟在他后边。燕衡起初还以为顺路,结果走了好一截,那孩子还跟着他。
燕衡停下脚步转身看她,不解道:“你跟着我作甚?”
女孩歪头看他,指头蹭了蹭鼻尖似乎在思考,不确定道:“我好像见过你。”
“是吗?”燕衡心情稍好,开始逗小孩,“那你说说,你在哪儿见过我?”
“画像上。前些日子先生教了画,今日展示课业时,有一幅画像和你很像很像,可我忘了哪位同窗画的了。但我记得,”女孩挠挠脸,又指了指他的脖子,“那个画上的疤,和你这个一模一样。”
燕衡眯眼观察她。
他想起前些天燕昴下学回来,拿着笔墨就往他书房里跑,说是哪个先生布置的功课,要画像。燕衡刚好手痒,自己给自己画了一幅直接让燕昴临摹。
燕衡将小女孩上下打量两眼,认识燕昴,看来是个官二代。他不敢马虎,蹲下身耐心道:“你是哪家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倒不是真关心她,只是两人碰了面,万一这孩子出了什么事,自己指定第一个被泼脏水。
女孩没什么防备道:“我叫高平卓。”
燕衡心中一紧,高柳的孩子,得赶紧把人送回去。只是他一伸手,高平卓却往后退了一步,不敢搭上去。
高平卓不乐意道:“你要把我带回家吗?”
燕衡只道:“你爹找不到人该着急了。”
“你认识我爹爹?”
“你爹高柳。”燕衡想了想,补充道,“认识但又不认识。”
毕竟两人还没正面打过交道,确实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认识。
“你怎的就一个人?”燕衡问她。
依照如今的局势,高柳该把人看得紧才对。
果不其然,高平卓皱着脸,摇头道:“不是的。我爹爹派了好多人跟着我,我不喜欢,就偷偷跑出来了。”
燕衡心中感慨,这孩子心真大……
前不久才出了那样的事,这下唯一一个孩子丢了,高柳还不知道得有多急。
总之,燕衡好声好气好半天,费了好些力气,才把顽孩说动了跟他走。为了不惹火烧身,他这一路都走的亮堂大街,到时出了什么事,好歹有那么多人证。
就在快到高宅前的一个拐口,高平卓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问:“你可以把我送回宋平吗?”
燕衡有些没听清,跟着一停,追问道:“你说什么?”
高平卓低头绞手指,说着就要哭:“爹爹说他不知道多久会离开,以后只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可我不喜欢这儿,我的朋友都在宋平。”
燕衡愣了愣,蓦地一笑,像是嘲讽又像感慨。
这才没进都几天就想回安南,以后的日子还长着,说不定这一辈子都得被绑到王都直到死,钉死在了旱河里。
漫漫年岁,那又怎么熬呢。
说来到底是孩子,燕衡没同她扯些有的没的。他推着高平卓肩膀往前,心想,总算平安送到家了。
谁料一杆枪猝不防冲破疾风从后刺来,燕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有感应似的旋身一躲。那银枪错位刺入石基,赫然挑出一个窟窿,只剩一角碎末飞渣。
来人壮硕魁梧,一双擒杆的拳掌孔武有力,势要将红玉扳指撑开。
此人正是高柳。
只眨眼间,周围忽然冲上好多兵卫来将燕衡围住,纷纷一副戒备样。
高柳一手将高平卓夺入怀中护着,一手挥枪指着他,怒冲冲道:“打哪儿来的混小子?有手有脚正经工活不做,打小孩子主意!尽做些丧尽天良的!”
祸乱忽遇安抚者
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混小子,燕衡差点没气笑。他上前逼近一步,对准枪尖,与人对视,蔑声道:“高将军这是把我当贼了?”
他一动,周遭的人也跟着拔刀,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高平卓虽然人小,但也知道个是非,当即拉住高柳的手,忙解释:“爹爹,他不是坏人!”
高柳看一眼高平卓,依旧没有打消戒心,警惕道:“阁下是哪位?”
“说起来,高将军该给在下作礼的。”燕衡面无表情,扫一眼不怀好意的“豺狼虎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心道,好心没好报啊,早知道就不管闲事了。说起好心没好报,他突然有点理解谢承阑了……
高柳将人上下打量一眼。虽然这人一身贵气,身价不凡,但就怕哪儿来的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为了唬人搞了这么一身。
所以高柳不打算听他啰嗦,挥了挥手,直接发令道:“抓起来细细盘问。”
燕衡有些不耐烦“啧”了一声,开始慢悠悠在袖口里摸索什么。那些人见状以为他要耍什么花招,你看我我看你,皆愣住不敢上前。
高柳有些恨铁不成钢,就要让副将高捷亲自动手时,燕衡却掏出来一块玉石。
燕衡想也不想,直接把那块玉抛给对面,好整以暇揣起手,漠然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王封号元安。”
高捷惊疑不定接过来,看清是飞燕模样的白玉后脸色一白,当即递给高柳,小声道:“将军,是……燕家玉。”
高柳眉间闪过复杂,几经犹豫,还是收了家伙改了称谓,没了刚刚的趾高气昂,起手作礼,低眉顺眼道歉恭维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