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难
左边的道:“皎皎你瞧,这楚家的三公子当真称得上一句温润如玉,清隽俊美,只可惜那副脂粉样子实在是有些讨人嫌。”
叫做皎皎的贵女道:“绮湘你别闹,这场上放眼望去,自然还是世子爷最英武俊美,即便是他的两个胞弟也不及他的风华,只是……”
皎皎说到此便噤了声。
绮湘笑着接了话道:“只是这位世子爷实在是个震惊全京城的废物,文不成武不就,骑射皆是下下等,性情又孤僻。
“听我哥哥说,此人还有个怕水的毛病,见着水都两股打颤,整个就是京城的一大笑柄,真是浪费了这一身出众皮囊。”
她说着又似是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似是在替楚峥越惋惜。
见两人不再多言,沈清漪便收回了目光。
她流盼场中,果真在楚峥越兄弟附近看到了梁王赵宪、国舅爷孟逸。
看到赵宪的刹那,她的眼中便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冷意。
她前世为报恩而嫁予赵宪并将其捧上帝位,多年在前朝后宫的翻腾筹谋间,她早已发觉了赵宪是个彻底的小人,只是木已成舟,她也唯有这样一直一叶障目地坐着她的后位。
赵宪顺利登基后却依然未改其小人本性,在后宫纳了无数妃嫔,每日夜夜笙歌不问朝政不说,更是听从奸妃挑唆,将沈太傅一家削权流放,导致沈家死伤大半。
沈清漪本下了决心意图同赵宪和离,可这个时候偏偏怀了孩子,沈太傅夫妇终归又在流放的途中留下了一条命,沈清漪便也唯有咽下百般苦楚忍气吞声。
谁知中秋月圆,沈清漪在吃下宠妃柳贵妃送来的杏花酥忽觉腹痛难忍,请了太医来一瞧,这才知自己毒入五脏,如今发觉为时已晚,却是药石无医,连带着腹中的孩子也受了连累断了命脉。
沈清漪小产后肝肠寸断,赵宪却还在与柳贵妃寻欢作乐,她拿着那碟杏花酥夜半跪于柳贵妃的宫门前鸣冤。
谁知却连赵宪的面儿都没见着,只听他在屋里出声吩咐道:“沈清漪那贱妇死不足惜!既然未曾毒死,便传朕口谕,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沈清漪至今忘不了自己被在众目睽睽之下拖行宫街,撕心裂肺地抠抓着满地砖石,嘶吼着“皇上”的模样。
若非当日楚峥越进宫议政时不忘与冷宫探望,让她亲眼看到那枚她绣了“漪”字的香囊,她恐怕致死也被蒙在鼓中,抱着被救命恩人亲手所杀的怨念含恨而终。
今生今世,她必不再同赵宪那个城狐社鼠之辈有所瓜葛,再不负楚峥越的一片真心。
那赵宪身旁的孟逸则是与他自幼一同长大的好友,乃是明瑶皇后的亲生幼弟,仗着个国舅爷的名号欺男霸女,与梁王赵宪是一丘之貉,在淮京之中可以说是无恶不作。
偏生这明瑶皇后护短得很,京中便无人敢对他如何,真被他欺负头上也都装聋作哑,自认倒霉地任他横行。
这孟逸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是个眼高于顶的货色,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仗着父亲是开国八公之一,对临江王楚璋更是不屑,偏偏又对功勋在身,手握兵权的楚璋无法,于是便将一腔不满尽数发泄在了楚峥越身上。
而前世便是在这场宴上,这孟逸喝醉了酒,当众起了身,借着酒劲儿指着楚峥越大骂其老子是英雄,却生出了个草包废物,其后的各种污言秽语简直是不堪入耳。
他指着楚峥越,借着酒劲儿高声道:“这楚家上下,细算族谱,竟也唯揪得出临江王一个有用之人,峥宜与峥阳两个小子虽说年岁尚小也未有什么功勋,但一武一文,说出去倒还不算丢人。
“只有你楚峥越一个,简直就是草包中的草包!每日里就是东游西逛游手好闲,却又自认清高不肯与京中子弟为伍,实际上背地里头,也——也不知道你都在做什么勾当!只怕临江王府要毁在你这废物的手中!呸,在座之人,唯你一个废物!”
如此云云。
这番话不止难听到了极点,更是惹得众人厌恶不已,偏一个个又不敢得罪皇后与护国公孟家,一时间便是全场缄言。
楚峥宜与楚峥阳此刻不过两个小儿,虽有公子之名,但终归镇不住场,便也不好说什么,即便是临江王也是哑口无言。
而绥元帝虽设宴招待,但这等场合亦是恨不能楚峥越反驳两句,借机敲打楚家,因而也只是不痛不痒地斥责了孟逸两句也就罢了。
前世的沈清漪年轻气盛,一向不喜这些拜高踩低之徒,又见楚峥越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眼中闪过杀气,便知他必然隐忍不发,一时间便起了身来,落落大方地举杯笑道:“今日王爷凯旋,我等小女子虽身处闺阁,可面上也有光,世子爷必然与有荣焉。不知王爷与世子爷可否赏脸,饮下我这闺阁女子所敬的酒?”
她这一番话,众人的目光登时落在了她的身上。
孟逸一见自己才当众大骂楚峥越便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起身敬酒,不由不悦,抬眼盯着那起身的女子看了半天,却因为醉眼晕花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拼命揉了半天也是枉然,索性便不看了,拍开一旁被沈清漪的容色惊艳而企图阻挠他的赵宪的手,指着沈清漪怒道:“敬酒?这等废物,死不足惜,你还给他敬酒?”
却听那清亮女声不卑不亢,从容应答道:“国舅爷行事这般嚣张,天不怕,地不怕,是因永昌兴盛,帝王英明。由此可见,能够将世子爷兄弟三人养成这样的金相玉振,便知临江王教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