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心里清楚,豪门大小姐的沉默寡言除非天性的内向使然,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可视为心里的傲趋势她们不屑与人做无谓攀谈。
言家这位大小姐大概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人物,不愿开口,只能证明她是在蔑视自己,不光是她,场上除了老爷子,估计就没人看得起自己。
嘴角出现转瞬即逝的嘲弄后,言知珩将车停下,又鸣了两下喇叭,隔着半开的车窗问:“去哪儿?送你一程。”
言欢站在台阶上,需要压低身子才能看清驾驶室的人,但她没这么做,脊背还挺得直直的,“不用了,我先生会来接。”
其实不用她特意去看,她也知道是谁,毕竟言知珩的嗓音极具辨识度。
再次被拂了面子,言知珩也不恼,展眉笑,明知故问道:“大小姐好像很不待见我。”
乍一听像开玩笑的口吻,细抿也抿不出丝毫责备的意味,言欢却听出了不该属于他这身份的狂傲,就像在说:她待不待见,都是无关痛痒,她不将他放在眼里,同样他也是。
气氛越发怪异可笑,好比还未正式开战,双方已经将自己的兵刃全都亮出,再放一波狠话,借此不让自己落了下风。
明知对方看不见,言欢还是摆起笑脸,拿捏后的语调听着真诚多了,“四叔这是什么话,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待见不待见的?”
间接否认自己刚才在言家的冷漠是在拿乔。
言知珩稍滞后笑出声,学着其他长辈亲昵地叫了声“又又”,“刚才见了这么多晚辈,你是第一个这么叫我的。”
“您都认祖归宗了,我当然得这么叫您,不然显得我这做晚辈的不礼貌、不识大体,和外面被猫猫狗狗养大、没受过多少教养的崽子没什么区别。”
一番话夹枪带棍,难听到极点,还笔直地往人最承受不起的软肋上捅,换做旁人,早就挨不住了,不说大发雷霆,至少也会甩个冷脸扬长而去,或来句反唇相讥,言知珩没有。
仿佛同样的话已经穿过耳膜千遍万遍,他的反应平淡到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分外不差,“早就听说言家大小姐伶牙俐齿,近距离感受一回,还真说的没错。”
“谢谢……不过说起近距离——”言欢话音一顿,顶着对面火辣辣的注视,不紧不慢地下了台阶,终于把腰弯下了,“刚才饭桌上隔得远,看不清四叔的五官,就觉得您给人的感觉很熟悉,现在凑近一看,您长得果然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
言知珩笑了声,“我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子,长得自然像他。”
“我说的当然不是爷爷。”
言欢弯了弯唇角,笑得一脸天真无害,“您只有脸型和嘴唇像爷爷,这双眼睛完全不像。”
言知珩没怎么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但还是挑了下眉,放大自己的好奇,“我这眼睛怎么了?”
“桃花眼,过分漂亮。”
言知珩当作没听出她在内涵自己男生女相,坦然自若地收下这声赞美,不过眨眼工夫,对面又甩过来细细软软的一声:“和我小时候在老宅见到的人一模一样。”
他的笑容瞬间覆上一层坚冰,将他的肌肉都冻住了,“那人是谁?”
“不知道。”言欢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就在七岁的时候,见过她那么一回,当时那阿姨看上去很憔悴。”
她顿了下,“对了,她脚踝上还套着锁。”
远处驶来一辆黑色轿车,车型和车牌都很熟悉,言欢没再分出注意力去看言知珩的反应,直起腰,拐了个弯,朝那车走去。
一上车,清冽的薄荷气息逼近,她稍愣,忽然发现中间的扶手盖没放下,梁沂洲坐得离自己格外近。
他也丝毫没有要调整的意思,淡声问:“刚才车上那人认识?”
她下意识扭头往后看去,半路被男人拦下,视线跟着被迫停下,只能直视对面,“算是今天刚认识的。”
应该是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梁沂洲没说话,也没松开手。
这是什么意思?
他和言知珩认识?还有过不愉快的交集?
所以才会……生气?
应该是生气了吧。
言欢拿捏不准他的态度,斟酌着说:“他是爷爷藏在外面的私生子,今天第一次来言家。”
梁沂洲应了声,迟缓地卸下力道,指尖移动到她耳垂,轻轻捏了下。
这行为更加让言欢匪夷所思了,忽而听见他笑说:“耳钉很漂亮。”
怎么突然又扯到耳钉上去了?
28
去星耀前,言欢将明月的资料仔仔细细看了遍。
明月今年二十八岁,大学念的师范,没毕业,大一下学期在王府井那块被星探挖掘,辍学后开始当平面模特,一年后进军娱乐圈。
签的经纪公司不靠谱,分到艺人手上的资源少得可怜,逼迫他们通过走捷径自赚资源的肮脏手段却不少。
那时候的明月初入娱乐圈,还未真正见识大染缸的厉害之处,就那样稀里糊涂地被经纪人哄骗去陪了酒,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无处可躲,一时情急,拿起手边的酒瓶砸向场上手脚最不安分的公子哥儿。
人没伤到,但明月因此被雪藏了最为宝贵的三年。
复出半年后,才开始接戏,但接的都是些小成本网剧的女n号,镜头少得可怜,直到她被现在的经纪人看中。
星耀干脆利落地替她偿付七位数解约金,不仅如此,就跟赌场上一掷千金的赌徒一般,砸在她身上的资源都非她当时的身价能匹配的。
她也争气,凭借一部s级玄幻剧里的恶毒女配形象出圈,迅速打开知名度,各大代言陆续上门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