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不像是往年那些农民起义一般,只给自己领个平天将军之类的职位,而是丝毫不在意于天子尤在的影响,来上了一出草率却也石破天惊的称帝。
可惜,她在李唐初定江山的几十年内发起这等反叛,用未经训练的农民队伍去和正规军相抗,最终还是落了个被剿灭的下场。
李清月之前就知这样一个人。
但她并非专研于历史之人,便也未曾记下,陈硕真的起义和失败竟就是在她出生的前一年。
只隐约记得有人曾经探讨过,唐初的这次女子领兵起义和自号称帝,对于母亲日后的选择到底有没有影响呢?
眼下听武媚娘用平缓的语气将其缓缓道来的时候,反正是听不出的。
不过这番对话,倒是让李清月生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如果说,早前险些迟缓一步才想起的万年宫山洪已经让她意识到,完全将改变命运的机会寄托在她记忆上,是肯定不行的。
谁让她只记着大事和王侯将相的变动。
那么这趟宫外之行让她获知的逐食一事和澄心的来历,则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她绝不能只依靠着自己的认知常识去看这个世界,甚至带有一种后世之人目睹此间的优越感。
现在只是一句轻飘飘的盛世感慨,谁知道往后会如何呢?
她既想看到母亲从现在这个位置上继续起步,自己也不能走错路。
别人现在还能因为她是个孩子而对她多有包容,往后却绝不会的。
她伸手拽了拽母亲的衣袖。
武媚娘低头就看见,女儿的一双眼睛因为听故事而有些发亮。
虽然也有可能是被宫灯照出来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让人望进那双眼睛的热切之中。
“阿娘,您给我找个启蒙老师吧。”
教授一个如此年幼的孩子,听起来便像个苦差事。寻常人也不会在这等年纪便好好进学,开始那些太过高深的道理。
但李清月觉得,自两汉魏晋南北朝时期,便多有三五岁神童之说,没必要真将表现给框死了。
所以这个启蒙老师是可以找的,最好还能有些本事。
毕竟,她已在那一记闷击之中清醒过来,更为迫切地确定,只有真按照这个时代的种种记载先学习一遍,方能知道她所提的那个“何为盛世”的问题,到底应当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武媚娘没有打击她这求知欲,一边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一边回道:“今年只怕还不行,转过明年来,你也可对外说是三岁了,我便为你寻一个足够有分量的老师。”
阿菟先自盛世之说跳到澄心的来历,又说起进学之事,虽是跳脱了些,但这其中却也不失千丝万缕的联系,让她隐约猜到了几分女儿的想法。
这个想法确实太超前也早熟了些。
可若她本就生而有异,又并不会对她这个母亲有何损伤,何妨成全她的想法呢?
她徐徐说道:“在此之前,你阿娘我也还得先做一件事,或许能给你换到一个更好的老师。”
李清月下意识地循着母亲的目光往桌案上看去,便见那上头有一份刚写了个开头的文书。
文书开篇,写着《外戚诫》三个字。
第31章
永徽六年的冬日来得比往年还略迟一些。
武元庆和武元爽自并州入京之时,北地的气候还算适宜。
以至于当这两人与后头车队信马而至,甚至有几分时运在我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