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他们不信,干脆与他们立了军令状,将种植波菜的民户刻名于石碑之上,若是因我的安排赔了本,便由我依照名录一个个赔偿。”
武清月挑眉:“你倒是大胆。”
大胆吗?
宗燕客摇了摇头:“不是我大胆。您不知道,明明领了粮种前去种植的并不少,真正前来刻名的却没有那么多。我问询之下才知道,他们之中的有些人是做过府兵的,说是您当年为出征士卒立下的碑铭,从没有不曾兑现的。那么既然我是被您推举到劝农使位置上的,也必定不会堕了您的名头。”
她眼中闪过了一抹异彩:“秋日水稻与小麦的丰收,再加上太子殿下您的信用,让冬日改种新物,远比我一度想过的容易太多了。”
“殿下,这十多年间的种种,百姓都看在眼里呢。”
她又想起了自己手里拎着的莱菔,轻咳了一声:“这个算是他们给我的加餐,至于越冬时候贵得多的波菜,除了被卖去富户那里换钱的之外,还有少许留下来的,已经被闻讯的百姓送到此地府衙给您作为谢礼了。”
眼见武清月下一刻便要开口拒绝,宗燕客连忙说道:“您放心,就只有途经此地用一顿饭的量!”
这份送上来的波菜,甚至打眼望去,就能看出长短不一的模样,但又各有各的“漂亮”。
仿佛是因宗燕客勒令附近每家只能送出一根以表心意便够,将其他的都给退还回去,这些百姓便各自挑挑拣拣,从中选出了最漂亮的一根,最终变成了这样一份珍贵的礼物。
在武清月看来,这顿饭,比起神都洛阳的珍馐美味实在是差了太多,波菜在传入中原之后,也早被宫中的御厨给玩出了花来,却自有一番与众不同的风味。
她又听在旁的宗燕客奏报说,在江南一带此前越冬所种的大多是霜菘、莱菔等物,稍绿一些的韭菜都是只有权贵才能用上的稀罕物,更别说是这波菜。
所以去岁紧跟劝农使安排的民户,大多在今年多领了一大笔钱财,想必今年的规劝农桑之事,听话的要比固步自封的多上不少。
太子殿下的信誉和民望依然稳固,而且……
“会越来越好的。”武清月夹起了面前的最后一筷箸的菜,以笃定的口吻开口。
这既是一句承诺,也是一句展望。
会让民生越来越好的,又何止是种植作物和手段的改变。
当年被安排到江淮一带的殷夫人与祚荣,也同样有好消息能带给她。
不,更准确的说,是带给此地的百姓。
距离当年珠英学士的选拔,同样已有三年的时间。
若以三年的时间丈量脚下土地,也该当是一段相当漫长的路程。
而对于殷夫人来说,她在这一带修筑的水渠工程,也终于渐渐到了收官之时。
尤其是那几座防止海水倒灌、咸潮为患的堤坝堰塞,更是经由了一次次的测验与加固,最终被正式投入运作。
想来到了今年耕作之时,江南的沿河田地还能再多一份切实的保障。
当年殷颐然在珠英学士的答卷中,将退咸引淡视为江淮水利的必做之事,也的确不曾辜负圣神皇帝对她的器重,将这份出仕之后的答卷上交得无比漂亮。
“不知太子殿下可愿为这几座堤坝命名?”殷令使问道。
武清月没有拒绝的必要,颔首答道:“殷、颜两家都长于书法之道,殷夫人也算其中翘楚,就由我命名,由你题字吧。”
想来此地的百姓也会很乐意看到她的题字。
殷颐然研墨铺纸,便听武清月继续说道:“二十多年前的江淮洪灾,官府赈灾无能,以至百姓揭竿而起,如今我武周树堤建渠,便是再不愿见到此事发生。铜匦与月报,更是希望让世人都有畅抒己见的机会。”
或许这其中的一步步推行还会遇到不少障碍,试图说话的人太多,也会带来一些需要筛选辩误的谎言,但起码,先得去继续尝试,才能知道到底什么是最合适的政令。
“先驱者宁鸣而死,不默而生,方有后继盛世,就给这些堤坝一个统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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