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这个名为欢颜的捉笔者是位女子,真名是温氏。”
虽然分明听清了,但顾景曜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确定不会有错?”
“决计不会有错。顾大人,我们司书局掌管天下书本,若是这点事还会错,那这官服也不必穿了。”张观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
“多谢张大人了,今日是我欠你一个人情。往后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开口便是。”
张观听见这话,心里乐开了花。旁人若说这话未必有用,可这位顾大人在官场上的名声却是言出必行的。更何况能得他一个人情,那是相当不容易的事。
“大人客气了。”张观瞥了一眼温鸾二字,却忽然觉得有些熟悉。“这个名字,是不是前几日有人来查过?”
“大人您忘了,是太后身边的宋公公亲自来的。”小厮提醒道。
“瞧我这脑袋。”张观一拍额头,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随后,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往前凑了一些道:“这话本下官未曾读过,不过听下头的人说,似乎里面有些影射诚郡王的事。您也知道,太后娘娘的性子是锱铢必较的,又一向最疼爱这位郡王爷,所以自然不允许有人往他脸上抹黑。可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没有这话本,大伙谁又不知道那位爷什么样呢。”
“是啊,你说的有理。”顾景曜的声音忽然变得平淡而悠远,似有沉甸甸的心思在话里。张观见状也不敢再多话,忙寻了借口,送走这一位上卿。
待走出门来,明晃晃的太阳照在脸上,足以让身体都变得温热起来。只是,顾景曜的眉眼却不见丝毫舒展。甚至,一种莫名的惊忧之感席卷而来,一点点将他的心湮没在炎热的气息里。
他不得不承认,他是在担心温鸾。这种心情很奇怪,是他与温鸾婚后两年里从未有过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这种担心竟丝毫抑制不住。
“世子爷,这么说当初写话本帮您的竟然是温姑娘,而不是柳姑娘?”双福道。
顾景曜嗯了一声,心也又沉了一些。
“那若是这件事被太后娘娘知道,太后娘娘会不会对温姑娘上什么手段?”双福揣摩试探。
矜贵清正的气质在一瞬间瓦解,顾景曜喉头滚动,从嗓子里挤出了掷地有声却又无可奈何的几个字。“去找她,现在就去。”
大约就是从这一瞬起,双福忽然意识到,自家世子爷与世子夫人的纠葛并不会轻易结束。
“这……世子爷,不应该啊。我前天过来的时候,温姑娘还在这住的好好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没人了呢。”片刻后,双福看着空荡无人的院落,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
顾景曜并未作答,只是目光如刀子一般,从淡白影壁扫到乌青地面,又从乌青地面一点点移到屋檐碧瓦。而后,在这目光寸寸移动的须臾里,他的脸色也一点点阴沉下来。
她怎么能不在呢,分明没有旁的地方可去。他如雕塑般负手立于院中,眉目硬朗,鼻梁挺拔,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连身上的云白色窄袖蟒袍都岿然不随风动,似与他一道心思沉沉。
好半晌,双福才听见他平静开口。“把所有人手都派出去,务必要找到她。”
虽然觉得这个举动有些太过大张旗鼓,但双福还是点了点头答应:“是,世子爷您不必着急,或许温姑娘去客栈住下了,或者是去了什么地方游玩。这些全都有迹可循,想必不出一两日,咱们就能查出来。”
“嗯。”顾景曜颔首,旋即一个问题在嗓子眼里晃了晃,终于还是没抑制住地脱口问道:“你说,你在她那见到过一个男人。”
双福心里暗忖:这事与温姑娘失踪的事大约没什么吧。不过,他还是如实点头。
顾景曜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但理智却实在压不住心头好奇,便恣意纵容了心思,漫声道:“说说看,他长什么样,从头到脚,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双福点点头,却猛地察觉到,世子爷的语调神态看上去如常,可手腕上却莫名数条青筋暴起……这,是何故?
……
在这个节骨眼上,柳怀愈与孙氏也一齐到了侯府。而且,她们还带来了当初顾景曜所立下的那份保证迎娶柳云湄为世子夫人的凭据。
“你也是糊涂,拿这些东西出来做什么,景曜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学生,难道我还不了解他的为人吗?他既答应了迎娶云湄,自然不会反悔。”柳怀愈淡淡嗔怪着孙氏,目光却落在顾景曜的身上。
“是啊娘,我都跟您说过了,景曜最近公务繁忙,这才没功夫做旁的事。你们不能理解景曜,我却是能理解的。我也不许你们因为这件事责怪他。”柳云湄穿着一袭雾霾蓝绣云雁的锦衣,下头是深蓝色暗花百褶裙,乌黑发髻里点缀浅色碧玉,显得颇是温婉清贵。
“你们父女两个倒是齐心,大概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顾郎,我这当师娘的托大问你一句,这定亲的事,你如何打算?总不能拖到上秋吧。”孙氏有些不乐意地咬咬牙,却又不敢语气太过放肆。
“定然不会。”顾景曜抿了一口冷茶压抑住焦热天气,温和开了口。
柳云湄闻言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可心里也有些纳闷,她觉得今日的顾景曜似乎没有寻常那般英姿勃发,甚至在答应母亲的语气里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犹豫。
是自己多心了吧。她暗自安慰着自己。
“那提亲的事……”孙氏又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