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曜看着她轻盈如脱兔的身姿,心里更是狠狠一阵抽痛。他多希望此刻现在她奔向的人是自己,多希望她此刻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真伤心啊,顾大人。”闱墨一边笑着冲温鸾伸出手,一边冲着顾景曜以唇语道。
“他受了杖刑。”温鸾在闱墨身边轻轻说着,语气似有些复杂。
二人的视线旋即齐齐落在顾景曜身上,宛如打量一个陌生人。
“顾大人,您是心里的伤更痛一些呢,还是身上的伤更痛一些呢?”闱墨看热闹不怕事大,忍不住出言嘲讽。
“你言重了。”温鸾语气淡然地打断闱墨的话,用一种极其漫不经心的语气道:“他不过是心里有些愧疚罢了。等到愧疚的劲头过了,他依旧是从前风光潇洒的顾大人。”
这话,刺得顾景曜一痛。“不是这样的。”他轻声解释,深深看向她的双眸。可她浑然不听,也不在意。
“温鸾。”他咳了咳,带动背上数道伤口,让他的眉头蹙得更紧。可这身上再痛,也比不过心里那种悔意的熬煎之感。他想说他并非一时愧疚,他想说他其实已经后悔很久了,可这些她都不会信,一句都不会信。因为自己当初把她害得太苦了。
当初和离的时候有多痛快,现在他就有多悔恨!
“你自己能回去吧。”温鸾虽然这些问了,但顾景曜听得出来,即便自己答不能,她也不会派人送自己回去。
“双福稍后就到。”他苦笑作答,脊背却半点未曾弯下。
温鸾点点头,将手搭在闱墨的手臂上,借着他的力气,柔柔上了马车。她的背影是如此的美丽,甚至让那华美的马车都显得格外黯淡。
“我们走吧。”闱墨笑着放下轿帘,懒懒拾起马鞭。然而,就在他即将挥舞马鞭的那一刻,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按住了胳膊。
闱墨见状也不慌,只是一脸坦然地回望着顾景曜。而后,他才发觉眼前这个看上去仍然挺身玉立的男人,其实已经熬得满眼都是细密的血丝。
“我会照顾好鸾儿的,只要顾大人离我们远一些,我们自然就安全了。”
“太后的手段,远比你们想象得更厉害。她今日此举,无非是向陛下阵营里的人宣战。而温鸾……无论是否愿意,她都已经被卷入这场风波了。”顾景曜极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可事实却的确如此。
闱墨机敏,立刻反应过来,脱口道:“你是说,昨日平煦在柳府的举动?”
“是,太后娘娘眼线诸多,定然对昨日情形了如指掌。”
“我知道了。”闱墨点点头思索了片刻,应声答道。旋即,他抬起眼眸看向顾景曜,然后发现他的视线正透过水晶轿帘看着马车里的温鸾。
“别看了,世子爷,这世上的女人千千万,可就这一个,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娶回去的了。”闱墨说着,又咧嘴一笑,嘲讽道:“和离一时爽啊,后半辈子就不用干旁的事了,光找后悔药喝就行了。”
“你少废话了。”温鸾嫌弃的声音传出来。她对闱墨的气也还没消呢。
“走了走了。”闱墨立刻收了乖张的气质,也不亲自驱车了,胡乱将缰绳往马夫手里一丢,便笑盈盈地钻进了马车里。
徒留顾景曜站在原地,满眼不舍。
“心疼了?”闱墨一坐稳便看着温鸾娇嫩的脸庞问。
“你不用试探我。”温鸾掀起金纱,神色淡然地看着外面人流如织的宫门长街。“我要心疼,也只会心疼我自己。”
“太后娘娘说什么了?她对你动手了?”闱墨立刻紧张起来,随后便要动手动脚地去检查她的脖颈和手掌。
温鸾不耐烦地拍掉他的手,轻声说起了方才的经过。
闱墨认真听了好半晌,最后才开口道:“你想得是对的,太后不是无缘无故选中了你,要你去写话本。更多的,她还是想顾景曜动手。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太后想对皇帝阵营的人宣战了。”
“是的。所以这些话本,即便我不写,她也会找别人写。但我,却也终究不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闱墨听出了她的画外音。
温鸾叹了一口气,随后才慢慢道:“太后娘娘方才派人告诉我,说以后每旬中要我抽一日过去,陪公主一道读书,或者给公主讲话本解闷。”
“陪她膝下最年幼的那个公主?”
“你怎么知道?”温鸾立刻警觉。连她,都是今日才知道太后膝下还有一位小公主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坊间早有传闻了。”闱墨十分淡然地摆摆手。“太后这么做,要么是想拉拢你,让你这个当红的着书人为她效力。要么,便是要拿你为人质,要挟顾景曜。”
“我猜是两者都有。”温鸾早已想明白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往后会很危险。”
“危险当然是危险的。但,若我能借机打探到一些太后的心思或者筹谋呢?”温鸾忽然狐眸一闪,温柔却坚定道:“朝廷一旦动乱,即便我与顾景曜无关,即便我从未写过那些话本,身为一名百姓,却也不会幸免于战乱之苦。所以,身为大盛子民,我为什么不能想办法阻止这一切呢?何况如今大盛政通人和,朝政清明,皇帝不是一个应该被推翻之人。反倒是诚郡王,若太后扶持他上位,那百姓的日子才真是不堪设想。”
“……”闱墨沉默了好久。好久后,他才轻声喟叹。“你总是能出乎我的意料。”
“不要说我只是一个女人,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