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爷还有什么事?”
秦霁渊的眼神停留在对方沾上血迹的脸,郑时朗手腕上的划痕还没有愈合的趋势,大概划的时候没注意,划得太深了。这血本是秦霁渊打算流的,可惜下手没有郑时朗快,话音刚落地,郑时朗的血已经蔓延上了自己的衣服。
“没有,就是突然想看看你。”两个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秦霁渊想说突然想亲亲你,还是不合时宜,没关系,看一看总不打紧。
“看了那么久还没看腻,秦少爷审美力有待提高啊。”郑时朗用干净的那只手牵了牵秦霁渊,“以后还有的是时间看,我又跑不了。好了,还是先下去吧。”
两个人的手一触即离,秦霁渊空空攥了攥拳:“如果一会有什么事,推给我。”
等不到郑时朗的回复,郑时朗已经先他一步到了大堂。四个人如今都已来齐,村上耐着性子看到现在,也已经疲惫了,只想速战速决。可现下一点关键性证据都没有,村上其井按了按眉心。手下人端上刚沏好的茶,他缓缓喝了一口:“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头绪,但今天必须留下一个人。郑主编同我有缘,不知道有何高见?”
“我的票已经投过了,怎么会说改就……”
“郑主编还是再想想吧,你说谁,我便杀谁。”
郑时朗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他看见一双双不同的眼睛,梁麓的茫然,赵夫人的悲戚,村上其井的期待……只有一个人没在看他,好像很无所谓,但他也不敢望向他的方向。
“既然有缘,为何让我做这个刽子手呢?”郑时朗的笑实在不算好看,配合身上的满身血迹,看起来更不吉利。
“我记得郑主编和我都不喜欢废话。”
墙上的挂钟不知疲惫地摆着,夜雨总太匆匆,叫嚣着要把世界吞没。他感觉自己被困在时间里。但这道选择题哪有那么难做,梁浮和钱照益本就是无辜之人,没有替他死的道理。至于霁渊……二十五岁的人,说话也没个轻重,哪是什么事都背得起的,不适合当领导者,至少现在不适合。没关系,说不定未来便好些,如果自己还有命看得到的话。
答案呼之欲出,他拖延的时间全部用来将爱人的模样铭刻在心。其实不看也忘不掉,他只是放不下,踽踽独行半生,早该偿命,居然临死让他有放不下的人。
“间谍是我。”他自认已经了无遗憾。
但这句话还是堵在枪口里,没被任何人听清。不知何来的子弹径直飞向梁浮,开枪者似乎不大熟练,怕一枪不中要害,还补上了几枪。刚刚还活生生的人被简化成几个窟窿,没有人记得要捂住梁麓的眼睛告诉她不要看。梁麓也隐隐约约明白了这几声枪响的含义,于是别人再拦不住她,任她扑向那个甚至还来不及再和他多说一句话的尸体。
巡着枪的轨迹看去,村上杏子站在二楼的站台上,穿的还是那身利落的白西装。
“你不是说要留下一个吗,现在人已经死了,其他人可以走了吧。郑主编宅心仁厚,做不了这样的选择,作为他的朋友,我替他决定。”这些话自然是对自己的好哥哥说的,村上杏子没有她哥的耐心,只崇尚速战速决。
杀的是谁,村上杏子并不关心,她只知道再拖下去,不管郑时朗是不是间谍,他都一定会认下这个身份——他怎么会让除自己以外的人赴死。村上杏子自认还算了解他,所以将他的话湮灭在枪声中。
村上其井狠狠瞪了杏子一眼,怒不可遏,但这么多人在,终究不好驳了杏子的面子:“那这件事便到这里,梁浮就是间谍,大家都清楚了。间谍已死,此后这件事便不再追究,现在,各位可以回家了。”
梁麓还是趴在爸爸身上哭,且颇有越哭越凶的势头。杏子不堪其扰,拔出枪对准了梁麓的脑袋。
村上其井按下她的手:“小孩子,算了。”
村上其井安排手下把梁麓和梁浮的尸体送回梁家,交代他们一定和气些,不要吓到梁夫人。诸事安排妥当,目送着所有人离开大堂,他脸色一沉,盯着村上杏子的眼睛:“谁让你出来捣乱的?”
“捣乱?我想做就做了,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你杀母亲时怎么不同我商量。也不过一个小人物,杀了便杀了,你一生杀的人也不差这一个,难道就要因为他和我发脾气?”杏子转着手中的枪,没给村上其井一个正眼。
脸色本就不好的村上其井此刻更是暴怒,他一把抓住村上杏子的衣领:“不许你再提母亲!”
杏子将枪抵上对方的腹部:“做了还不让人提,哥,虽然母亲同我相处不久,可那是你的亲生母亲啊,你下手时不也没有犹豫吗。”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村上其井松开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母亲优柔寡断,难成大事,我先送她去颐养天年而已。你这么想母亲,我也可以送你下去和她团聚。”
“不劳烦你了,我想比起我这个无亲无故的外人,母亲还是更想念你。”村上杏子放了两枪空枪,一松手,枪便落下地上,“那点水平,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我,你以前管不了,以后也别想管。”
故人
不记得是拖着怎样沉重的双腿迈进房间,秦霁渊一沾到床便直接倒了下去。郑时朗则是靠在椅背上,两个人相对无言。
今晚注定无眠,郑时朗放空了很久,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秦霁渊翻来覆去,怎样都躺不安分,后来干脆坐起来。
郑时朗的眼神稍微聚焦了一些:“对不起……对不起,该死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