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2013年进千易工作的,2014年就把蓝行营销引进来,当了你所在部门的供应商。蓝行的老板刚才已经交代了,她和你是大学同学,你在她的公司有股份。你占股多少?你老实交代,我看看和蓝行说的对不对地上。如果胆敢撒谎,判地更厉害。”胖警察用的是不容置疑地口气,笃定了她是一名贪污犯。
“引进蓝行供应商都是走的千易正规流程,市场部推荐、法务部审核、采购部确认,一个环节都没有少。杨洁是我大学同学,我在她的公司没有股份,没有任何股份。”张曼语气冷静平稳,最后补充“没有任何股份”这句话时语气特意加重,脸上没有一丝丝畏惧的神态。
“那你当时为什么把蓝行引进来?蓝行当时刚成立,小公司就几个人,怎么能接到你们千易这种大集团的业务?”瘦警察也加入了问话行列,他不像胖警察故意装出一种威严感,他是用一种似乎洞察世事、明悉一切的俯视感来问话,语气里还带着戏谑和不屑。
“当时我只是一个市场经理,没有权利引进哪个供应商。2014年整个市场部二百多人的年度总结大会,总经理说现在的供应商太僵化,希望能引进一些新的供应商,让同事们多多推荐。我工作比较积极,就推荐了。当时一起引进来的供应商,有蓝行、爆点等五六家,都是规模比较小的公司。本来就是为了改革过去的大供应商,引进来的自然是不一样的。”张曼依然是不卑不亢地态度。她把两只手放在并齐的双腿上,又把腰板往上挺了挺,脸上的妆早就掉地差不多了,却带着一种别样的生动。
“当时的总经理是谁?冯杉杉吗?”瘦警察紧接着问。
“不是,是戴总,已经去千易美国分公司工作了。你们可以找他去核实,也可以找市场部任何参加过2014年会的人核实。”张曼盯着瘦警察,声音柔和又坚定。她心里宽慰不少,因为她真的在蓝行没有任何股份。廉政委员会似乎也没有多少真材实料,
“为什么蓝行的老板说你有15股份,是她代持的?你这样拒不交代,后果很严重!”瘦警察陡然提高音量,右手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杯里的茶水都禁不住他的威力,晃出来了,散了一桌子,顺着桌角往下流。
“我说了,我没有股份!你让杨洁来,我和她当面对质,我也想问问我的股份在哪儿?”张曼也跟着提高音量,“蹭”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逼视着瘦警察。
“你给我坐下!我让你们对质,是让你们串供吗?你想的挺美!你,今天晚上不交代,我们谁也别想离开,一起熬通宵!”瘦警察也“蹭”地站起来,伸出右手指向张曼。他显然恼羞成怒,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强硬?
张曼没说话。这个审讯室开着空调,挺暖和,比那个阴冷的关押房强多了。熬通宵就熬通宵,谁怕谁?
这一场审讯持续了五个小时。
胖瘦警察轮番上阵。在问完蓝行持股未果之后,他们又提出了一系列贪污证据:2017年9月,你直接找蓝行要了3万现金;2017年元旦,蓝行送你了一个香奈儿的包,价值5万元人民币;2017苹果手机出新款的时候,你让蓝行买了3个新款手机,直接给你送到千易大厦……2018年春节,你带着你爸妈去日本旅行,报的是一对一管家服务旅行团,是蓝行给你交的10万元费用;2018年3月,你在蓝行报销了6张餐饮发票,一共12800元;2018年5月,你让蓝行去新光天地买了3条爱马仕丝巾,闪送给你;2018年6月,你又找蓝行要了5万现金……
他们照着案卷,一条又一条地审问张曼。胖警察一副“你的事情很大你肯定逃不掉你最好老实交代”的严肃神情,语气威严有力,四方大脸上渗出密集的汗珠;瘦警察一副“别装了你这种人我见的多了死到临头还嘴硬”的不屑神情,一边审问一边端起茶杯喝早就凉透了的茶。
张曼的嗓子干地要冒火,两个太阳穴尖锐地疼痛,就像要爆炸一样。今天下午四点从公司被他们带走到现在,她一口水也没喝,情绪又时而紧张、愤怒、恐惧、无奈,各种情绪混乱无序地交织在一起,感觉身体正在熊熊燃烧,可能随时化为一滩灰烬。
不能倒。不能垮。所有事情我都可以解释清楚,我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心里给自己打气,攥紧了两个拳头。
张曼松开拳头,理顺思路,给警察解释:因为市场部工作性质,有时需要给客户或者媒体送礼物,千易公司内部报销流程太慢且有限额,所以经常让供应商买礼物,或者我们买完之后让供应商报销,上述你们说的预借现金、报销餐费、购买苹果手机、香奈儿包等礼物,都是为客户或者媒体服务的。
“千易市场部一共有4个市场组2个公关组,我只是其中一个市场组的总监,其余3个市场组2个公关组也都是这样操作的,你们可以去调查。”张曼抬头望着两名警察,声音稳定,目光真诚。
“你们公司只报案了你,没报案其他人。要是都这样操作,怎么只报案你?你别给我耍滑头,你给我一条一条地说。你先说2017年9月那3万现金是怎么回事?”瘦警察用右手食指狠命敲着桌子,又一次抬高音量,希望震撼住这个不识时务的女人。
“每年都有这么多次找供应商预借现金,有时候是我借的,有时候是我帮下属借的,有时候是帮领导借的,我怎么能记清楚3万块钱当时是借了干什么?你再去查下账,一年至少借个20次,不是你想的直接贪钱。”张曼依然声音稳定,不能怂,不能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