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围展馆的杂交生物更偏向于昆虫属性,大多形体不大。孟挑云一旁的玻璃箱中正好有几只栖息在树枝上的天牛,细长的触须像一把镰刀,背上的甲壳却是软的,纹路从中间一线向外展开,深红,似闭合的唇。
核子为摄影师突然随意且略显相熟的语气感到诧异。
……非要说,有些不太敢受用。
为了防止意外,孟挑云站在昆虫展箱的侧面,打开的玻璃门正好形成了一道屏障。但在白色的絮状物飘进箱子里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触碰白絮的甲虫被瞬间绞碎,而早有准备的核子马上一蹲,炸裂的碎片飞溅,没有一片落到她的身上。
我不上前线谁上前线?生死时速后的核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便看到整个风场陡然一变。如同一群狼嚎引起了所有野兽的咆哮,玻璃接连炸裂,气流摩擦发出刺耳的空啸声,无数昆虫的残骸混入粉末中,漫天掀起遮蔽视线的黑色沙尘。
碎片击打在墙壁上发出的噼里啪啦声,于是宋音提醒道:“记得打伞!”
摄影师终于想起了这件事!孟挑云只恨自己嘴慢了一步,没能事先拿到这把伞,直到这时才按先前计划好的路线进入卡莱的伞下。
后者也是在伞主人出声后才将其撑起,风声呼啸中,男性核子低声说:“她是南歌子。”
孟挑云回复:“我大概猜到了。”不必问南歌子是谁。
这是两位核子在此次核域中唯一一次相关的交流。
《风暴追逐者》
这是由一只被虫子啃食的白蛾挣扎时掀起的风暴,白蛾的翅膀被撕碎成一片又一片的绒絮,每一片绒絮如今仍然在经历相同的痛苦。
当越多的昆虫被席卷进来,室内的无源之风更盛,而气流更为剧烈。这哪里是恶性循环,对宋音来说,眼前这一幕无疑有着自动升级的快感在。
玻璃碎裂,昆虫被分解为碎块粉屑,直到房屋里的装饰摆件一寸寸被摧毁,碎屑披挂在气流上,这头原先无形且凶猛的野兽终于显露出混沌的形体,在方盒似的房间内不断碰壁。
唯一能幸存的,只有昆虫馆馆长留在墙壁上的壁画,描述着几只狰狞的虫子的杂交路径,宋音也看出了些许不对劲。不仅因为壁画毫无受损,她同时意识到,整个昆虫馆只有这一幅壁画。
为什么要选择用绘画的方式?她想,为了科学的严谨性,明明轮到作为摄影师出马,总不可能是为了艺术吧。
不过自己好像没办法拍摄昆虫馆的馆长。
宋音将摄像机上移。这次她并不急迫,也吸取了先前的教训,仔细观察起显示屏内的画面。如所预感的一样,一旦镜头触及壁画的边角,显示屏里便空无一物。
她无法拍摄蚊子馆长,也无法拍摄蚊子馆长的绘画,但是对于后者的杂交动物,她却没有这种顾虑。
没等宋音想明白这有什么区别,她终于能够顺着心意向前走了几步,从原先受限的状态解脱出来。
显然,昆虫馆馆长已经进行了移动,此刻终于轮到她的回合。
终于寻回腿脚,她又忍不住多走几步,仍然没什么实感。
可她是在玩游戏来着的,倒也合理?
宋音刚打算重回馆长室,看看有没有除虫子以外别的发现,下一秒,她的步伐再次停在原地。
很好,她又被卡住了。
宋音气笑了,她说别太过分。
不远处的另一间展馆里,一个玻璃箱被蝎子巨大的尾钩撞裂。它没有钳子,取而代之的五根用于平衡身体重心的人指,同时辅助它移动。
几乎是下一秒,又一个玻璃箱裂开,令一只畸形程度毫不逊色的生物也同时爬了出来,而蝎子已经在用尾钩撞碎别出的昆虫箱,没有浪费这行动的机会。
除了玻璃碎裂声,这些虫子有序且安静,其中透露的含义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躲在暗角处,一双眼睛里满是的沉重与惊疑。
宋音原先还在思考着要不要把屋子里的风暴收入相片,探究冷却的机制,或者再合成新的风暴。场馆那么大,她有那个耐心和另一位玩躲猫猫。
但规则制定者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宋音能猜想发生了什么,“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一个昆虫箱被打开”,隔多少时间不还是由蚊子馆长说了算,她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还能中途改。
如今她每迈出一步,都预示着一只脱笼而出的昆虫。在意图合成新卡的摄影师眼中,这已经算一种材料污染了。
宋音原先就有种“这个游戏怎么别人在玩”的想法。此刻可以确定的是,另一位似乎并没有那么恪守公平的准则。
她转身,一步一步朝后方走去,走到大门前。
那就都不要公平了。
隔着门缝,似乎能够听到对面传来的咆哮,亦如叫门的凶兽。仅仅通过触摸门框处感受的颤动,也能揣测出外界该是怎样天昏地暗的景象。
宋音手心触碰着门框,抬头看向这扇闭锁已久的大门,首先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办法一拳把它打开。她同时也察觉到,只要长时间没有新的昆虫被卷进风场,风速会逐渐趋于平缓,非常符合能量守恒的原理,显然固守一地并不是一个好想法。
这时宋音突然想念起自己的煤油灯来,或许引雷劈一下大门就能打开了,再不济也可以将一些给焚烧殆尽,即便这意味着自己之后什么都得不到。
她指尖在门框上敲了敲,便隔着墙壁感受到对面传来猛烈的撞击,一股湿润的气息氲入室内,又被室内的狂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