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家,我不能去的。”她重复一遍,提醒自己,“我不能去的。”
苏清曲死在那里,她不能去。
秦肖肖突然拉住曲欢的“粽子”手,眼神坚定,“走,我知道另一条路,我们回我们的山洞。”
青运和爷爷
“仙师!刀下留人!”
血阵破碎后,上官宸启夺过副官的剑,要劈下第二刀。屋内的老人以一种旁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冲过来,死死抱住了刀下被吓傻的孩童。
上官宸启淡然的眼扫过老医师。
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刚刚为他包扎伤口,绷带缠得平平整整,为他理得少见褶皱。老人只和一个叫青运的孙儿相依为命,据说七年来救治了镇上无数人,被亲切地称为“活御医”。
“我不是仙师。”上官宸启语气无波无澜。
他未放下剑,只还是冲着老人和幼童,作势要用蛮力分开他们。
“侠士!放过他吧!”老人高喊一声,不愿松手。
老人身上带着的那种矍铄精神气好像一瞬间散去,他这时看起来只不过是一个年岁近百、苍老过度的老头,抱着孩童的双手上骨瘦嶙峋,粗大的经脉和大块大块的老年斑点清晰可见。
“他是邪魔,不是人。”上官宸启毫不留情面。
是邪魔,不是人。两者再怎么相像,都不可混为一谈。
传闻世间有邪物专爱侵染身怀六甲的孕妇,吸食妇人骨血还不算,还要与腹中胎儿融为一体,以人身降生。这样的孩子看起来与旁人无异,然却天性邪恶,性情残忍,以作恶为乐,必会为祸世间。
上官宸启天然地对魔物带着一种敏锐,也带着一份制约。他虽未入仙途,未习仙法,但仅仅凭借他自幼习之的武学,都能将一众魔物斩于剑下。
他不会认错。
老人一瞬间又苍老了几岁,他坚定地摇头:“他是我的孙儿。”
上官宸启身上的血迹全是刚刚与孩童对抗时留下的,他微抬眼眸,不理解老人的执拗——都这样子了,还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在上官宸启看来,老人的孙儿自降生那一刻便已经死去,现在这个,连人都不能算,又怎么能算是孙儿呢?
上官宸启拿剑推开老人,再一次指着青运,语气冷漠:“我并未冤枉人,他手上有无辜之人的鲜血。”
上官宸启并非对所有的邪魔都一以惯之,他偶尔也会放过那些未曾伤过人的邪魔。
但面前这个,他很容易就辨认出来,是个开过血光、染过鲜血的魔物。
“他只是个孩子……”老人眼睛黯然,仿佛一瞬间被剥去全身气力,但他犹在辩解。
“邪魔不是孩子。”上官宸启始终不曾露出任何被劝服的神色,只坚持着自己的看法,“已然露出过爪牙、手上染过血的邪魔,更不会是孩子了。”
老人眸子含恨,语气突然激动起来,“那画像上的小公子呢?仙师寻他是要杀他么?”
上官宸启的淡然第一次被打破,他眸光讶异,“我为何要杀他?”
老人饱经风霜,满脸皱纹,他平日里给人看病时是不茍言笑的,因年岁高而淡然处世,可是现在脸上却显出狰狞意,“他亦是邪魔啊!仙师为何不杀他!”
老人用力大睁着翻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官宸启,似乎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分外在意。
上官宸启静默了一瞬,蹙眉,“为何你也这样说?”
曲欢的母亲温氏是上官宸启母亲温皇后的亲妹妹。论血缘关系,曲欢是上官宸启的表弟。
作为表兄,上官宸启是看着曲欢出生、看着曲欢长大的。
那年他9岁,替思念妹妹的母亲到定国公府去拜访身怀六甲的姨母温氏。
温氏与母亲长得很像,却比母亲和善了不知多少倍。小宸启觉得温氏亲切,遂常爱去找温氏,听她柔柔和和地说话,听她讲许多她与母亲小时候的趣事。
平素总爱一本正经绷着小脸的三殿下到了温氏那里,却忍不住露出孩子天真的那一面。他常常蹲在温氏旁边,碎碎念叨:【姨母姨母,你什么时候才能生个弟弟妹妹陪我玩?宸启会好好照顾他的。】
温氏总是浅笑着摸摸孩童的脑袋,说再过多少月、多少日弟弟或是妹妹就会突然变出来。
小宸启一直等待着,温氏临产那日,他恰巧也在定国公府。听说温氏生的是个男孩,小宸启就想跑进去看看弟弟。
然而他被一众奴仆拦住,【里面污秽,殿下莫要看。】
小宸启不明白弟弟为什么污秽,不过他很听话,就一直等在门口,乖乖地说:【好,那吾便在这里,等不污秽了再去见弟弟。】
纵然年幼,但身为三皇子的上官宸启是这里最尊贵的人,众人拿他无法,只能由着他。
小宸启留下来,他便是在这时候第一次见到了皇宫里看不见的血雨腥风——一位不速之客闯入,家仆前仆后继阻拦,众人打作一团。
【尔等愚昧!吾算到此处有大魔降世,特来相助,你们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那是小宸启见过最厉害的修士了,身手快到他眼睛花了都看不清。不过定国府素日里也养了不少修士,一个比之不足,一群比之有余。
修士最后落败了,走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他的弟弟是“大魔”。
定国公在修士落败后出现在院中,小宸启跟着定国公一起见到了婴孩曲欢。
定国公面色如铁,只同一众仆人说话,没有多看孩子一眼。小宸启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弟弟,而后表情严肃地走出隔间,斩钉截铁地对众人说:【弟弟不是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