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总有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或人牵制着他,叫他永远不能真正随心所欲。
譬如现在。
盖在眼上的手并不细腻,相反还有点粗糙,触着眼皮弄得人痒痒的。
但曲欢却无法拂下它。
他一个杀害了千万人的丧心病狂的魔头,居然无法轻轻拂下一只盖在眼上的柔弱的手。
因为没有多少人关怀过他,所以一丁点的善意,哪怕是来自于杀他的仇人,曲欢也会接受。
毕竟稀少,不能浪费。
他只能任由那人没有任何用处地担心着他会害怕,并且装出一副会害怕的样子。
——真是烦恼。
他仍是无法原谅姐姐上辈子杀了他,可是又拒绝不了姐姐无甚用处的关心。
曲欢只能绷着带些许婴儿肥的年幼脸,乖乖地任由姐姐遮住他的眼睛。
我还挺想看修士杀人的,不过不看也可以。我用神识、用魔气也能感受到我喜欢的血腥气。曲欢无所谓地想着,感受到修士最后一次扫过房间,好像什么也没看到,冒着风踏着雨走出了房门。
接下来便该是一场追逐战。
曲欢期待着,却感受到身后姐姐的躯体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
姐姐用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另一只手一定是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努力憋着不发出一点声响。
曲欢心中略略疑惑——记忆中的姐姐好像没这么胆小啊。他都告诉她了他们会安全的,还是这样怕么?
记忆里的姐姐总是一马当先,什么也不怕地就先冲出去。她敢作敢当,敢爱敢恨,从不露出软弱的模样。
怎么重活几世,活成这幅模样了?
曲欢想,怪他上辈子死得太早,都不知道姐姐后来又经历了什么。
到底是多么可怖的经历,把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姐姐弄成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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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没管他们,径直出门去了。
他们活下来了。
秦肖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之后该怎么做。
没有人敢去关门,也没有人敢出去看看。
最初问话的瘦弱男子竟然也没出去,他已经跪软在地上,抬起惊惧的目光看向满地孩童的尸体,站不起来。
屋内死寂。
终于有一妇人嚎啕:“我命短的儿啊……”
这句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屋内仅剩的人骚动起来,纷纷跑去屋子中央寻找自己孩子的尸体。
秦肖肖怔然地看了这场面一会儿。
突然想起什么,秦肖肖脱下裹着的外袍,把曲欢严丝合缝地盖住藏好,一点儿也不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