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通忙活后,总算是将做酱的面粉和作曲的大麦都磨了出来。
秦黍惦记着杨大郎的事儿,翌日一早,一到了镇上,一下牛车,连自家的铺子都没进,就往杨家赶。
她幸得来得早,她刚入杨家的巷子,便见杨大山夫妇携着杨二郎一起出来,两方人一撞见,秦黍便开口,“你们这是——”
杨义看向秦黍,道:“送我大哥。”
秦黍问:“去城门口吗?”
杨婶看了一眼秦黍,“黍丫头,你有什么事我们不妨边走边说。你杨大哥他们辰正便要开拔,我们得赶紧过去。”
“杨婶,我这趟过来本也是为杨大哥送行的,正好我与你们一道去。”
几人便匆匆往钦州军营那头赶。
路上,秦黍便问杨义,“怎么去军营了?以往送行不该是在城门口吗?”
“不知道,昨晚上我娘他们来送行被军营里的人打发回去了,说是让今天过来,这不你看,”杨义往路上一指,“这些人估摸着和我家一样,都是为家里的儿郎送行的。”
秦黍便抬眼瞧过去,以往这通向钦州军营的大道人影稀落,往返的除却钦州兵便是钦州军的马,等闲普通老百姓是不敢往这条道上来的,如今路上却是人成群,更是有那扶老携幼的、身上也包袱款款,看这行径定是与杨家目的一致,都是为家里的儿郎送行。
送行的人挤满了钦州军营门口,两侧持长枪的戍卫挡在营地大门前。
辰正一到,戍卫喝退挤在大门前的众人,人潮往路两侧涌去。营地大门一开,秦黍的目光簌时就被那高坐神骏之上的人吸引去。
她早该想到的!
那次码头上的巡视士兵的异常,以及对此人的态度,无不都是端倪!
还有那次他们目光对视间,那人如看草芥一般的神色,也只有这般喋血战场的人才会有那般冷酷于常人的目光!
士兵列阵从军营而出,紧随那为首之人身后,这期间除却响彻这一隅天地的整齐的步伐声,旁声是再也无一丝。
只见为首那人打了个手势,身侧的副将便纵马而出,向底下的千人督发号指令,千人督又向底下的曲长发号指令,这一切都在静默无声中发生,不消几息功夫,队伍中便列兵而出两个小队,分别奔赴道路两侧。
副将高声道:“将军有令,一刻后拔营!”
秦黍素闻钦州军的军纪严明,如今亲见,才知传闻所言非虚啊。秦黍虽被眼前景象所震撼,但亦不由悚然而惊,这般令行禁止、严整的军纪不是一般的治军手段就能达到的。
她神思不属之时,杨大郎已经迎向杨家人,一家人相聚,不由得执手相看泪眼,杨婶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一侧的杨叔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别尽说那有的没的,你还不赶紧把黍丫头给你的东西给大郎。”
说罢,便张目四望,待见到落到身后的秦黍,便不由将人拉到前头来,“黍丫头,正好你杨大哥也在,不如就由你自己跟他说上几句,好交待那钱袋里的法子到底是怎么个用法。”
秦黍愣愣回神,收回看向队伍的视线,转而对上杨大郎疑惑的视线,回道:“哦哦,行……”
其实秦黍想说的话都写在了那纸上了,到时候只要杨大郎听话照做,定当是无虞的。可怕就怕他不信那纸上的话,最终误了他自己。所以杨大山让秦黍去跟杨大郎谈,秦黍并没跟杨大郎多说什么,她只是将人拉到一边,稍避开了些杨家人,然后就一脸认真的看向杨大郎,“杨大哥你若想着回家见父母,待遇到难关时,这纸上的话定是要照做的。”
杨信捏着钱袋,一脸犹疑地看着秦黍。
秦黍却没再多解释什么,信与不信,到时候皆成了杨信自己的命。到时候就看他能不能握住他自己这条命了。
杨家人在秦黍和杨大郎说完,又紧抓着杨大郎好一番叮咛,最后塞了一个包袱给他。
一刻,在送行的人眼里,稍纵即逝。
散于道路两侧的秀州儿郎在什长的带领下,列队归于阵队之中。秦黍只见那钦州军统帅单手一挥,骏马扬蹄,阵队的步卒小跑跟上。
余尘滚滚,弥漫了视线……
不待片刻,道路两侧哭声四起,秦黍望向那蜿蜒绵长的队伍,叹了一声,也不知到时能回来几人。
沉重的吱呀声响起,秦黍回首,钦州军营大门缓缓关起,下一次开启便是等征人归乡了。
回程的路上,秦黍搀扶着杨婶,看了一眼旁侧的杨二郎,“可知道钦州军统帅名讳?”
“你也看见将军了?”杨义是儿郎,对于驰骋疆场的英雄向来崇敬,他双目熠熠地看向秦黍,“那匹高峻大马是不是很威风?”
秦黍看着这个少年郎,颇有些哭笑不得,这情绪当真是变幻地快,“这杨大哥还没走远了,你这就不伤心了?”
杨义就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这是两码事,互相又不碍着什么。”
“好好,不碍着什么……那你这么尊崇这位将军,想是对他知之甚多了?”
“那是自然。大哥每逢轮休,我都要缠着他好生说一番军营里的事,这其中说得最多的便是庾将军的事了。”杨义从路边随手掐了根草叼嘴里,“不过我大哥上次说,庾将军快要成亲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大家小姐能配上将军这等人物。”
秦黍听着话,心道,你大可不必忧思,她的卦象要是没出错的话,你的将军这亲它就成不了!
杨义本就是个嘴皮子伶俐的,秦黍只要时而丢个话引子出去,剩下不消多问,杨义自个儿就能全都吐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