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不一样?”秦黍好奇地瞧了他一眼。
“前次不是屡有商船在潭州被拦嘛,但我这次来回两趟都未见此类事件发生,这一趟竟然比我起初想得要安生许多。”
秦黍皱眉想了一会儿,“可能是没空搭理你们吧。这次潭州治所要修建城墙,加派了赋役,辖下出现了不少抛荒的事件,大批的流民奔逃秀州、玕州,眼下无论是潭州牧亦或是西南王,估计都在想法子安抚民心吧。”
她要是潭州牧或西南王的政敌,正好可以借此在朝中参他们一笔。因赋役沉重导致治下百姓抛荒流离,潭州牧一个苛政是跑不掉的,连带着西南王也得吃挂落,谁让他的藩属就在潭州呢。
陈岳听完就是一怔,而后略带叹息了一声,“这潭州的局势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陈老板,你我皆是小民,这潭州的大政用不着你我操心。”秦黍走近了一个伙计,对他嘱咐了几句,而后便领着陈岳进了院子,“你还是赶紧跟着我过来看看这药曲吧。”
陈岳还以为是他要的那味药曲已经研制出来了,闻言便赶紧跟着秦黍进了院子,“可是我要的那味药曲——”
“不是,”秦黍颇为冷漠地截断了他的话,道:“我让莫掌柜在信上给你捎去的话,你没收到吗?”
说着话,她已经领着人来到了帮工新建的那排房屋前。这里也用院墙围拢起来,院子中摆满了簸箕,期间还有一些妇人穿行其中翻晒着簸箕中的那些曲锭。
她们看见了秦黍,便喊道:“东家。”
秦黍点了点头,又朝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继续忙自己的。她从腰上解下了一枚钥匙打开了最边上的一扇门,招呼陈岳跟上,陈岳进了其中,只见屋子里头陈列着一个个晒架,晒架上头搁着一个个簸箕,簸箕上赫然都是一些微黄饼状的锭块。
“这些就是你此次制好的药曲?”陈岳看向秦黍。
秦黍半掩着门,嘴里对陈岳嘱咐道:“你动作都轻点,不要带起浮尘。”
“这般讲究,你刚才进来之前何不叫我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再进来呢?”陈岳这句本是打趣,却不成想,秦黍还真就接了他这句话,“我倒是想,可奈何你备了衣裳吗?”
陈岳瞅了一眼她面色,见她不是在说笑话,便也正经起来,“那你之前该跟我提前说一声才好,我是不知道进你这曲房要求竟这般严苛。”
“这倒不是我严苛,这制曲从选料到成曲那一刻都很是讲究,这中间若是沾染了一丝半点的脏污,这曲不仅坏了,连带着后头的酒都糟蹋了。”秦黍嘴里分说着,她走到一张晒架面前,朝陈岳轻招了下手,“你来看看,这是今次我让你帮忙售卖的药曲。”
陈岳不懂药曲里头的门道,他也不懂如何看药曲,于是只摆了摆手道:“我哪懂这什么药曲,你只要将这药曲的药性说了,回头我也好拿个话说,这比什么都强。”
秦黍一想也是,便道:“这是小酒曲,也叫六曲。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便是因着它里头含了六味药材——肉桂、甘草、川乌头、木香、川芎、生姜,单用有健脾养胃之效,也可以辅佐其他药材一起使用。这个就端看客人自己的需求了。”
陈岳思忖片刻,问:“那这药曲能酿酒吗?”
秦黍:“可以,药曲酿酒,用曲方面要比笨曲要少很多。”
“那岂不是这药曲的效率要远高于笨曲?”陈岳自言自语道,“那我岂不是可以直接将这批曲贩到玕州便成了,然后再把玕州出产的酒贩到蓟州一带?”
秦黍也听到陈岳细碎的低语声,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他一句,“这药曲制酒和药曲佐药终究效用还是不一样的,这里头的价值也是天差地别。”
一个只是助兴之物,可有可无;另一个说不定还是治疗痼疾的要物。只要陈岳看准了卖家,这批药曲的身价端是不菲。
然而陈岳听了秦黍这句话却道:“你这话对却也不对。”
秦黍微挑了挑眉,问道:“怎么说?”
“在那好杯中之物的人看来,这吃酒便是比吃药来得重要。”陈岳似是想到某件事,于是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秦黍先是一怔,而后便想到陈岳托付她研制的那味药曲,随口道:“你说的莫不就是你那个要治疗头疾的主顾?”
陈岳大惊,“你怎么知道?”
秦黍走到另一侧晒架旁,检视了一遍里头的药曲,听到陈岳的问话,她侧头看了他一眼,“我猜的,原来还真是啊。”
秦黍本就是顺口的一句,没想到还歪打正着,如今又一看陈岳这态度,便淡淡道:“你这主顾定是来头不小,看来我要好好加把力了,你要的那药曲我得赶紧制出来才行。”
陈岳吃了刚才的亏,这会子面上是一点神色都不露,对秦黍这话只道:“加紧速度研制却是应该的。”
秦黍抬起眼皮又扫了他几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陈岳一本正经地看着眼前簸箕中的药曲,就好似那药曲上长着花儿一样,但眼角余光却注意着秦黍的神色。
陈岳带着六曲走了,但却没有立刻离开秀水镇。他转道去了济康堂,莫掌柜一见到他,便领着人去了后院。铺子里的伙计知机地关上了大堂通向后院的木门。
莫掌柜给陈岳倒了一杯茶,问道:“这是从秀水村过来?”
陈岳颔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想了想还是把和秦黍那番话说与了莫掌柜听,“我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我现在就见不得她那种意味不明的笑,就好似她真就知道什么似地。你和她打交道得多,你说这丫头是不是在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