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背靠宋时祺,见状,道:“穆大人用符箓封住老街阳气,阴气大盛,又封住这些人的神识,但符箓时间有限,我们再不快些解决,醒来的人会越来越”
话未说完,宋时祺忽然大喊一声:“浮光!”
浮光带着小春儿离隔壁最近,那群妖魔鬼怪忽然看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活人,顿时馋涎欲滴,一股脑都围了上去。他将佩剑挥出去斩断离那人最近的鬼,但后面前仆后继,只杀死一个毫无作用,后面的宋时祺和宁玉都在往这边跑,骊珠飞旋,拘魂钉布阵,但来不及了。
浮光看着那些尖锐的指甲刺破那人的皮肤,鲜血四溅。
“滚开!”
浮光将小春儿往龙婆那边一推,三两步跑了过去挡在隔壁门口,还没捡起佩剑,一只利爪从侧边伸出,直直穿透他的手掌。紧接着便是后背传来刺痛,腰间、腹部,一个接一个的伤口迸溅而开,浮光看着离自己指尖只有分毫的佩剑,却怎么也够不到。
他的腰被后来的魑魅魍魉压得越来越低,头也越来越低,宋时祺眼看着他被这些东西围堵住,然后陷入其中,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
透过那些身影连成的缝隙,浮光看见宋时祺和宁玉离自己越来越近,他伸出手——那是他唯一能动的地方——对他们摆了摆,示意他们:“不要过来。”紧接着他手指勾住门,用力一甩将其关上,把那人关在屋内。
那些东西在啃他的肉喝他的血,他也不知道宋时祺喝宁玉有没有看懂自己的意思,就着自己身上滴下来的鲜血,他伏在地上,用还能动的手指在地上艰难画着什么。落笔之前,他又想起什么,抬头看着宋时祺,对他做了个口型——掠影。
画得虽然艰难,却也迅速。
直到最后一笔完成,离火符在地上成型,这位鬼差以自己为引,烈焰喷射而起,连成一片火海。
云开见日
“浮光!”
摇曳火光之间,无数魑魅化为灰烬散于空中,从此了无痕迹。其他鬼差呆呆望着,有些反应快的当即就想过去帮忙,刚要上前又被身边的鬼抓住,再次陷入缠斗之中。
透过窜动的火苗,宋时祺看见浮光趴在地上,侧目看着他。两人对峙过很多次,剑拔弩张,势如水火,这大概是头一次,浮光眼里参杂了各种情绪,唯独不见从前那份厌恶。
他身上的血肉被撕扯得差不多了,手边的柳索只剩下半截,只有嘴巴还在微微颤动,重复着两个字——掠影。
火苗一闪,他又好似说了什么其他的话。但下一刻,火苗轰然增大,燃烧着周围的鬼祟,越窜越高,旋转而上,被风一吹,摇摇晃晃犹如一道金甲执剑的影子。
青烟与火焰,白雾与魑魅,映在宋时祺的眼睛里,在他瞳孔中攒动。
“百念皆灰。”宋时祺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低声说了一句。
他也没看见最后一刻浮光说了什么,在既定的结局中,他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呢?是让自己转告掠影什么话,还是想为自己从前的事情赎罪?
宋时祺只看见在死亡面前,浮光眼底逐渐浮现出来的愧疚。这份愧疚在他心底封存百年,终于在此刻暴露出来。可错误不能更改,人命更是无法挽回,宋时祺也没有权利替富贵镇桃花村的人原谅他。
在这么多的纠缠面前,宋时祺想到了前任鬼王最后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烟云过眼,百念皆灰。
说完,宋时祺便又转身投入战斗,那些鬼祟也不傻,见隔壁门前燃起滚滚火焰便不再靠近,这一道火墙虽然保护了隔壁那户人家,却无法阻止其他鬼祟放弃。
小叶子和穆兰打得火热,一刀一剑都是冲着对方的命去的。宋时祺和宁玉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其他鬼祟绊住脚步,无奈之下,宋时祺挥出拘魂钉在小叶子周围布下阵法困住穆兰,小叶子松了口气,愈战愈勇。
龙婆护着小春儿往屋内退去,鬼王肉身在炼丹炉中烤得面色通红,看起来格外瘆人,为保没有差错,龙婆一剑斩下,噗通一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掉进炼丹炉里面,黑色液体溅了两人一身。
小春儿又叫起来,龙婆怒了:“别叫了!再把你奶奶叫过来,我又要跟她干!”
外面的宋时祺和宁玉背靠背环视周围虎视眈眈的鬼祟,两人身上都挂了彩,看起来好不狼狈,不过面上却是神采奕奕,宋时祺吐出一口血,笑道:“这是第二次。”
宁玉一愣,握着骊珠的手颤动几下:“什么第二次?”
宋时祺道:“并肩作战啊,第二次。”
宁玉也笑了,他很少笑,和宋时祺分开之后就更少了,连话都很少说,此刻坚硬的五官缓和几分,眼底冰冷融化,他侧头看着宋时祺,脑后的小辫子已经很长了,他也好久没有亲手给他编过了:“才不是,富贵镇古宅、七巧村洗女、不烬村阴差就算不加上从前,我们也已经一起走了很远的路了。”
宋时祺一愣,找回记忆之后,他确实总是忽略黄泉路的这些年,那几百年里他浑浑噩噩,不知来路,不知归处。可那也的的确确是属于他作为宁玉的几百年,虽然没有宁玉陪在他身边,但让他回头的每一声,都是“宁玉”两个字。
宋时祺点点头:“对对对,已经很久了已经走了很远了”
宁玉环视周围,缓缓开口:“那就继续走下去吧。”
两人忽地奔出,身影如箭,方才还担心因为鬼祟被打得魂飞魄散而引起生死簿大乱,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宋时祺拘魂钉犹如雨幕,一撒便是一片,倒地鬼祟横七竖八。宁玉的骊珠更是勇猛,下便扫飞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