鬾一见这种时候居然还有人敢嫌弃她,又见屋外横七竖八倒着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时怨极,恨意滔天,阴气源源不断几乎成型,黑雾一般笼罩着整个屋子。宁玉不得不拉着宋时祺退出屋子。
那鬾不依不饶,仗着身形小巧在两人周围蹦来蹦去寻找机会,宁玉手才抓过去,她却已不在原地,反而手上一凉又一热,再看时已然少了块皮肉。
低声开口:“她身上脓液有毒,小心。”
宋时祺点头:“不用担心我,顾好自己。”
宁玉一愣:“啊我倒是不担心你,只是你若败了,我就得一个人对付她。”
宋时祺也跟着一愣。
鬾趁机猛地一撞,顶在宋时祺胸口,身前剧痛,仿佛被打桩机撞上,宋时祺一时不稳,被撞飞出去,又带上了身后的宁玉,两人一起被撞倒在破烂堆里,这堆破烂可不比其他垃圾,全是金属制品,宁玉落在一个架子床上,腰几乎被折断。宋时祺也不好过,手臂处一根钢管穿透而出,瞬间鲜血如注。
屋内屋外都是人,空间逼仄,宁玉想起阵又担心误伤他人,收敛许多。正思索着该如何动手,身边劲风一闪,竟是宋时祺又执剑冲了出去,一路冲一路冒血,看得宁玉手臂疼。相比拘魂钉,骊珠可控性更强,宋时祺片刻间便到了鬾身前,剑刃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刺去。
鬾一时躲避不及,肩膀又被扎了个窟窿,脓液飞溅,所到之处阵阵恶臭滋生,一时间满屋子都是腐味。宁玉掩鼻,余光中有东西在动,一眼望去,竟是有村民被这味道熏得幽幽转醒,忘记眼下情况,捂着鼻子要撑起来。不过刚睁开眼,就看见打得不可开交的宋时祺和鬾,又见宁玉一脸威胁地看着他,村民恍惚的意识回笼,反手一拳又把自己砸晕。
宁玉这才安心,恰好宋时祺一边也一剑把她挑出院外,小东西飞出一道抛物线,两人紧随其后,这鬾见落入下风,也不恋战,转身就逃,跟个球一样滚向黑暗之中,宁玉哪能给她这个机会,见她一远离人群,拘魂钉立即飞了出去,十六枚拘魂钉落在鬾的周围。
她还欲挣扎,一头撞在阵法边缘,被灼得冒出阵阵黑烟。
“嗷——!”
一声怪叫,惊起林子里不知名鸟类,宁玉喘着粗气,和宋时祺对视一眼,纷纷深出一口气。
宁玉抬脚,缓缓走到鬾面前,蹲下来看着她:“魂飞魄散,跟我去地府,选一个。”
那鬾不理他,冲着他龇牙咧嘴,甚至撞得更狠了几分,眼看那些脓液撞得四溅,宁玉抬手道:“停停停,我说你家里是有什么癖好吗?就不能好好说话商量一下?地府有什么不好,虽说你做了这么多错事,难免要十八地狱走一遭,但也比魂飞魄散强吧好好听话,点个头,在黄泉手札上登个记,我就送你走了。”
鬾慢慢停下动作,身体被撞得七零八落,一颗眼珠子耷拉在眼眶外,宁玉看得直叹气。片刻后,鬾缓缓点点头。
宁玉有些惊讶她这么容易就答应,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玉手一伸,一本老旧笔记本出现在他掌心之上,封面破烂不堪,三个大字飘逸其上——归人录。
“你可比他们听话多了。”宁玉乐呵呵地收了拘魂钉,“我看看你要写在哪里”
眼前一黑,那鬾冷笑一声骤然冲向他!
寒光一现,骊珠横斩,身首分离。
宋时祺一甩剑刃,黑漆漆的尸液被他甩落,语气冷淡:“天真。”
宁玉手还保持着翻书的动作,愣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哀叹一声:“我的业绩!”
回程
乌云飘散,春光明媚,青野茫茫,风吹树摇。
连续一个月的鬼怪作乱终于平息,村内喜忧各半。
喜的,便是重逢天光,平安度过此次危机,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因此村民欢喜庆幸,保住了小命;忧的,自然是因此次危机而失去家人的那些村民,虽说因为宁玉宋时祺的拼死相救,死亡人数并不多,但死亡终归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潮湿阴雨,降临在每个人心头。
村内死了七个人,其中五个,是那天晚上鬾的突然出现导致两人措手不及,加上分开保护了这个就顾不上那个,救下那个就只能放弃这个。
宁玉那边人数本就少一些,只死了最初的一个,正是那干瘦男,不过说来也是奇,堵门的时候就是他最卖力,以至于最后离门最近的也是他。
个中巧合还是报应,宁玉也难说,更不想评判。
那天两人好不容易对付了鬾,两身狼狈,灰头土脸,血迹斑斑,就这样将门口横七竖八倒着的人扶起来,然后,将五具尸体放在了李家门口。
趁着人还没醒过来,两人靠在门槛上稍作休息。没人主动开口,宁玉手里拿着归人录,上面多了五条人命。
天光乍泄,照在宋时祺的脸上,衬得他脸上的血都深了几分。宁玉抬头看着他,见他眸光深沉,紧紧抿着唇,便安慰道:“生死有命,不必自责。”
这些孩子的死固然可惜,谁也无法说清楚在那个时候是谁的错。比起宋时祺猜测的重男轻女,宁玉宁愿相信是因为家里不愿孩子生下来白白受苦。
但具体为何,他们都不得而知。
宁玉撒下一把纸钱,其间夹着几张祈愿符,希望随风一起,吹到地府。
宋时祺眼中阴霾散开,移开目光,躲到阳光之后,略略点头。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很多,稍做休息之后,两人又一起清理了村口的山魅,没了村民的干扰,村内阴气淡去,这些山魅支撑不了多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