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答:“小人是城东棺材铺的伙计。我兄弟二人是双胞胎,县上的棺材铺都是家父的产业,咱们兄弟俩各打理一半。”
带人上堂的衙役道:“回禀大人,方才去寻书生所说的那郎中时,正逢郎中去乡下出诊来。这两位伙计听闻衙门寻人,主动来投案,说是有人找上他们信誓旦旦地说谢家小公子命不久矣,让他们收敛尸体时做些手脚。”
黄知府心中不耐烦,面上却不敢表现,堂上问道:“做何手脚?”
城西棺材铺的伙计:“带个人去那小公子房中。”
城东棺材铺的伙计:“说是要找什么要紧的物件!”
黄知府又问:“是谁找的?”
两位伙计同时指向李管事:“就是他!”
陆久之见这场面,恍惚间想起了谢柏峥那日忽悠他的那段话。谢柏峥本人也很惊讶,没想到此事还会有这样的成效。
黄知府继续在堂上问:“找什么?”
两位伙计一齐摇头。
谢柏峥见状会,立即抓住机会:“府尊大人,学生身无长物,只有一些手抄书本,连话本游记也都罕有。唯有一物与钱庄有关,那便是方才学生呈上的那一纸借条!”
谢柏峥说着,恍然大悟一般:“究竟是什么做的借条这般要紧?莫非深夜放火不仅为杀人灭口,还为毁灭罪证?”
不当老婆22【修】
李管事刚被两个棺材铺的伙计联合指认,正要辩驳一二——可紧接着听到谢柏峥的话,他像是被凭空定住一样,布满沟壑的脸上细微地颤抖,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即便努力压抑,可依旧能叫人看出他的惶恐。
李丰年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柏峥——
他怎么会知道?他还知道什么!
谢柏峥这话只是诈一诈钱庄管事,并不指望他一句话就能问出什么,总归意图放火杀人的罪名这管事已经逃不掉了。
可李管事的反应却叫他有机会再添一把火,继续问道:“否则欠了银子的是我,又不是管事你,你为何非要拿回那借条?”
谢柏峥看着他,像是在看挣扎求生的蝼蚁,可蝼蚁只是无力渺小,眼前这个却是赤裸裸的帮凶!
黄知府手里的惊堂木应时落下:“李丰年,棺材铺伙计当堂指认,你还有何话说?”
公堂之下,钱管事的下半张脸抖了又抖,却最终还是镇定了下来。他并不是什么没经过事的小年轻,即便真的暴露了那些肮脏事的一角,他也不认为谢柏峥一介书生能做得了什么。
他心知自己已担了大罪,林秋笙他更是得罪不起,只能狠心将罪名揽到自己身上,指望背后之人能看在他忠义的份上,给他的妻儿老小留一条活路。
钱管事直起身子,满脸悔恨道:“青天大老爷,放火一事确是小人一人所为,是我猪油蒙了心才犯下了大罪!可这也不能全怪我啊!”
黄知府表情不变:“哦?”
钱管事指向谢柏峥:“正是这书生,他诬赖我偷盗一千两银子,小人清白了一辈子,哪里能承受这样的冤屈!我要那借条做什么,我要他的命!”
钱管事话里话外是要把这事了结在他与谢柏峥的私人恩怨,黄知府意识到他的意图,寻机道:“这样说来,此事与林秋笙无关,亦与县试舞弊案无关?”
钱管事大义凛然一般:“青天老爷明鉴!”
谢柏峥:“……”
这两个人怎么还一唱一和起来了。
黄兴华更趁机道:“如此说来,放火一案理当另案处理。……小侯爷,要不还是先审理那县试舞弊案?至于这桩放火案,既然已是人赃并获,就叫县衙审理便是。”
谢柏峥站得近,能听清上面的人说什么,不可名状的怒火在他心头泛起,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人阻止了——
审讯到现在一直仿佛袖手旁观的霍靖川,在他开口前阻止道:“别急,那个状师从陵安县回来了。”
谢柏峥闻言,顿时反应过来是张挽舟那里有了进展,他们来县衙报案了?
谢柏峥的猜测没错,就在黄知府与叶文彬商议要将李管事押下去改日再审时衙役来报,有人击鼓报案。
黄知府意外道:“何人,所报什么案?”
衙役回答:“本县的讼师张挽舟,举告慈恩寺印慧和尚是陵安县的逃丁。”
黄兴华听了回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和尚的事情去找僧录司,找到县衙来做什么?他正要叫人打发了他,却听堂下谢柏峥不紧不慢道:“回大人,此事学生倒是听张讼师提起过,这印慧和尚是在慈恩寺落了籍的,只是有度牒的和尚怎么又成了逃丁?”
黄知府:“……”
这书生知道的还真不少。
谢柏峥这样一说,黄知府就不好多加阻止了。和尚的事情虽然不归县衙管,但是说到逃丁和违法获取度牒,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即便县衙管不了,钦差大人还在堂上坐着呢。
黄知府没好气地:“叫人上堂来吧。”
一桩县试舞弊案审理到这里,已经不知道节外生了多少枝,黄知府都已经麻了。等人上堂的间隙里,他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再看站在堂下的谢柏峥,感觉哪哪都不顺眼。
可偏偏朝廷派下来的钦差是叶文彬这么个年轻后生,坐在那里就跟纸糊似的,竟然也不发作,就任由这书生在堂上胡闹。
黄知府心中又气又急,却也不敢造次,只能耐心陪着人继续“胡闹”。
一位满脸疲惫、长袍上溅着泥点,风尘仆仆的年轻人迈步上了堂,他的身后还跟了个腿脚不方便的乡下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