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上的,线下的,崔真真,崔莉莉,太多文字言语、表情混为一体。他后撤反击腹部,侧脸却挨了一拳,视角猛然发黑。
拳台,拳套,裁判,教练……凡是景物模糊成团,一重重虚影重迭破碎,高镇浩意识到自己又犯病了。
许久未发作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瞬间将他拉回过往。
当年高莉莉被绑架时,他在封闭训练。但或许是惩罚,第一个收到包裹、拆开包装看见血淋淋的手指和头皮的人是他。
因着高会长咬得太紧,寸步不让。最终被逼得无路可走、宁愿残忍杀害人质后纵火自杀的劫匪们,临死前寄出两卷录像带。
整整六个小时,无比凄惨的哀求声,第一个亲眼目睹莉莉遭遇的人也是他。
失眠与葬礼,残缺的尸体,眼泪。发狂女人,以及不以为然将人逐出家门的父亲。
高镇浩曾以为都过去了,他淡忘了,谁知往事从未消弭,如列车般轰然前进的时间也绝无可能倒退。
他再也不可能回到那个午后,背着他最爱的包,怀着满腔亢奋、自信,在朦胧光线间穿过花草繁茂的庭院,高高扬起拳套,同玻璃窗边穿紫色裙子的莉莉告别。
有关那个承诺,一旦赢得比赛就带她去游乐园,一旦成为合格的拳击手第一时间把奖杯送给她。
“耶耶!那我就有了一个拳头超厉害的哥哥!大家都会羡慕我!”
“我有一个很会拍马屁的妹妹,大家都嫌弃。”
那些对白,对视,多少不可磨灭的记忆在岁月中反复激荡,终究落入空白。
巨大落差凌迟高镇浩的心,紧接着,长期处于视线角落们的崔真真们也发起攻击。
他都做了什么呢?在最关键的时刻。
她流血,她无助,她求助。
他视若无睹。
她报警,他镇压。
亲口承认援助、滥交堕胎谣言满天飞,她最绝望的时分,拼尽全力抓住他裤脚的时分。他给她转钱,他淡漠地挪开腿,目送她被一群男生拖进教室,锁上门。
几乎每一次,她的痛苦对应他的不作为。
她受尽折磨,他高高坐在观赏台上,镇定旁观。
“朋友们在玩小白鼠的游戏。”
“我吗?我不玩游戏。”
“我只是看。”
“挺无聊的。”
他都说过什么啊?
往昔冷血的内容皆于此刻成型,化作利镖回旋,直击脑门。
高镇浩血管膨胀,步步败退。
比赛进入第三回合,他放弃进攻改以防守为主,双手护头,反复拉开距离,惹得台下嘘声一片。
裴野最先发现问题。
“不打了!”一个箭步冲向拳台,他抬手拽住安保衣领,指着高镇浩吼:“他不打了,叫裁判喊停,他妈的赶紧停!”
“不能停!”教练呵斥。高镇浩已经有一次缺赛历史,好难申请第二次参赛,再无故退场被拉入黑名单就完了!全完了!没有人会看重一个状态百出的拳手!哪怕实力再强,他的职业生涯还没开始便断送!
就算挨揍也得打完全场,大不了事后找补,总好过临阵脱逃!
教练想法坚定,以他对镇浩的了解,对方也一定会做出相同的抉择。不提整个世界,在韩国,假如说镇浩对拳击的热爱付出排第二,绝对没有人敢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