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妹妹我就却之不恭了。”嘉妃笑着应了。
许修媛却道:“这沉水香是南边进贡的宝贝,陛下特意赐给贵妃姐姐的,嘉妃姐姐你就不要来讨要了。”
一时安静了一瞬,皇后坐在上首,没有插话的意思。
嘉妃偏过头去,笑容不变,语气却冷冷的:“修媛妹妹若是喜欢,也请陛下赏赐就是。“
许修媛正要再说什么,门口传来女童的笑声——
“母后!花!”一身火红的大公主手里抓着一枝玉兰,在身后一串宫人“大公主当心”的声音中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皇后立即露出笑脸,将撞进怀里的女童搂住,温柔道:“妧儿在哪里摘的?”
大公主从皇后怀里抬起头,似乎才想起来尚未见礼,忙向屋内众人行了一礼,才对着姜蕙甜甜笑道:“在贵娘娘的花园子里,妧儿只摘了一枝,没有多摘。”
“大公主想要,尽管摘就是了。”姜蕙回以微笑,瑶华宫收拾的精美,除了宫门外锁月池那边的桃林,宫内还单独辟了个花园子,现下春日到了,看着越发赏心悦目。
几人逗弄了一会儿大公主,玉雪可爱的女童突然想起什么,对嘉妃道:“今天看了弟弟,嘉娘娘,妹妹怎么不见了?”
“妹妹饿了,在吃奶呢。”嘉妃笑着答道。
时候确也不早,又说了几句,几人相继告辞离开,反而是皇后被大公主拉着又去暖阁看弟弟,多待了一会儿才坐上凤辇回凤仪宫。
姜蕙坐在窗边沉思。
幕后主使应是对她有一些了解,知道她爱香,可没料到她孕中不再焚香的事情,因此才用了香炉这法子,等到她成功诞下孩儿,那人理当知道那些丹砂并未起作用。
假若她是这幕后之人,应当早就在怀疑事情是否败露了,今日来见了这只香炉,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姜蕙尚未发现这里面的手脚,出了月子就照常焚香,但以香炉里丹砂的剂量,短时间内不会有事,所以不必避之不及;
二是姜蕙早就发现了,这次明目张胆用这香炉,不过是要试探众人罢了。
因此,不管是哪种结果,这人定会表现得不动声色。
姜蕙回想一番,今日只有许修媛表情微有异样,可以姜蕙这些年对她的了解,她不像是因为知道香炉有问题,更像是因心中愤懑对福阳宫嘉妃有些微词,口不择言罢了。
石美人还是木头样子,一直低着头默默喝茶,最后跟着许修媛一起告辞回广阳宫。
倒是皇后,表现如常,甚至大公主进来待了好一段时间也不见她着急,反而像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
如果不是瑶华宫这边消息走漏,让人知道是她请母亲找匠人另外赶制的外表一模一样的香炉,那么最有可能的是……
姜蕙眸中一凝,低声呢喃道:“嘉妃,胡氏。”
胡氏是与她一同被先皇赐给萧晟的,只是一为侧妃,一为承徽。
姜蕙的身后站着宗室和宁远侯等勋戚,胡氏则是翰林清流之女,她的父亲官位不显,却有个尊师重道的好名声。
二人一同进了东宫,面对早就经营稳固的太子妃王氏和良娣许氏,自然而然地走得近了一些。两人关系虽算不上如何亲密,但暂时携手的默契却是有的。
不过现在看来,在她们二人前后脚怀孕之时,这种默契,就已经消失了。
她默默坐了半晌,唤来秋葵悄声吩咐几句,后者神情凝重,重重点头,福身过后立即往建章宫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同晚菘道:“去请刘太医来,就说本宫身子不大舒服。”
刘太医一进花厅,便注意到倚坐在软榻上姿容娴雅的贵妃,随即又见到厅堂一侧香几上摆放的那只颇为眼熟的绿釉狻猊香炉,不过这只是完好无损的。
他眼皮跳了跳,上前请安问诊。
仍然是老一套说辞,不外乎元气亏空要徐徐调养,姜蕙安静听他说完,眼睛望着那只香炉,才道:“刘太医,本宫若是无意间吸入了不该吸的东西,该是什么症状?”
刘太医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顿了一顿,低头伏身道:
“依这香炉的剂量,若是时日较短,一般并无症状;若是时日较长,则有头痛乏力、恶心腹痛、嗜睡发热之状;若是再严重些,则会昏厥失神,患上癔症,甚至危及性命。”
“本宫今日正好头痛乏力,恶心欲吐,刘太医开方子吧。”
刘太医头伏得更低,应了声是。
待太医走后,晚菘才小心翼翼道:“主子,这香可要灭了?”
“不,燃着吧,之后几日,日日用这香炉熏香。”
晚菘明白姜蕙的用意,却还是好奇道:“主子为何不直接告诉陛下,让陛下出手惩治那人?”
“陛下?”姜蕙拿起香箸,往香炉里添了小块沉水香,漫不经心道,“除了我们手头这只香炉,其余证据已失,若是直截了当禀告陛下,恐怕倒霉的就是宫掖司小林子和石美人了。”
瑶华宫告病,广阳宫华珍殿里,许修媛抚掌而笑,她相貌是这宫中仅次于姜蕙的,此时一笑,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更显出几分风情。
大宫女海棠便道:“如今宫中主子就这么几位,本以为贵妃出了月子,要分润泰半,可没想到——”
“——没想到她如此不争气。”许修媛坐到镜匣前,凝视着铜镜中自己娇艳的容貌,喃喃道,“她在月中也得陛下时时探望又如何,还不是没法真正伺候。”
这话说的露骨,海棠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