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葵晚菘忙将姜蕙扶坐起来,就要上前去接过药碗。
“朕亲自来。”萧晟挥退两个宫女,坐在床榻边,一只手将姜蕙半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舀起一勺药汤凑近她嘴边。
好在姜蕙虽然神志不清,药还是喝得下去的。
一碗药汤喂完,皇帝也出了一身汗。
他将空碗递给晚菘,站起来吩咐道:“照顾好贵妃,有什么事直接报来建章宫。”便要起驾离开。
太后、皇后携众妃嫔回宫,他身为皇帝,理应以孝为重,首先去慈宁宫请安探望。萧晟却因着贵妃生病先来了瑶华宫,已算举止不宜,这会儿喂姜蕙喝完了药,还是得去慈宁宫看看。
“是。”众宫人低头应诺,目送皇帝离开了瑶华宫。
秋葵这时才怒道:“晚菘山楂,你们是怎么照顾主子的?”
两人对视一眼,晚菘眼里还闪着泪花,此时抬手抹掉眼角泪珠,上前一步,轻声道:“秋葵姐姐,此事说来话长……”
外间,丰实正要送刘太医回太医院。
他掏出手巾亲自为老太医擦了汗,低声道:“谢过刘太医了。”
刘太医站在树荫下,同样低声答道:“贵妃娘娘这病,需要多少时日?”
丰实微微摇头,没有说话。
凤仪宫。
从慈宁宫回来,皇后也累得不轻,换上轻薄的夏衣,侧躺在榻上歇息。
“贵妃又中了暑热?”她懒懒问道。
“是。”正为她打扇的春燕回道,“回宫路上喝了生脉饮不见效,听说这回开了猛药。”
“原先也是能跑马骑射的身子,如今却是这副模样。”皇后有些唏嘘。
顿了一下,又道:“夏蝉,你去库房挑几样药材,待会儿送去瑶华宫;秋月,你去太医院,让何院判点几个人,去各宫都请一请脉。”
夏蝉秋月领命而去,一直留在凤仪宫的冬雪这时禀告道:“娘娘,缀霞轩那边,太医说孙才人的脉象有些奇怪。”
“脉象奇怪?”皇后眉头皱起,从软塌上坐起身子,问道,“怎么回事?”
“孙才人身上的瘾疹本已好全,可不知为何这几日又生了出来,太医说,可能是暑热复发,但更像是又接触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东西。”
“这个蠢货。”皇后眉头一挑,“原以为万寿节抬举了她也能有些回报,中了一次招不够,竟然蠢到中第二次。”
冬雪默默低头,春燕这时道:“主子,重华宫的膳食都是御膳房经手的,花生又并非毒药,敏婕妤那边……”
“本宫知道,这也怪不得她。”皇后不耐道,片刻后拧眉,“只是敏婕妤绝不可能再用这法子,孙才人这次应该不是误食花生,春燕,你带着邱太医亲自走一趟缀霞轩。”
鸣鸾殿冰盆放得足,室内凉气悠悠,皇后继续小憩。
过了一会儿,青嬷嬷从帘外进来,请示道:“主子,方才宫掖司的人前来,您在休息,奴婢给打发了。说是柳美人迁宫的事,还是定在这几日吗?”
柳美人原是要从长春宫的芙蓉轩搬到纤羽阁,只是那几日太后携众人往普罗寺,皇后不在,倒将这一茬耽搁了。
“就这几日吧,天热,让人趁一早一晚搬过去。”皇后闭着眼睛道。
柳美人却在迁到纤羽阁当天小产了。
皇后赶过去时,柳美人正抱着宫女小桃嚎啕大哭,敏婕妤坐在一边,正在安慰。
“到底怎么一回事?柳美人身体一向很好,好好的,怎么就小产了?”皇后问旁边的程太医。
程太医额头见汗,仓皇道:“回禀皇后娘娘,柳小主应是服用了大量性寒之物才导致小产——”
他话还没说完,小桃便急道:“不可能,小主每日膳食都是奴婢亲自去御膳房取回,交给安姑姑看过的,怎么会有性寒之物?”
皇后没有理会她,问跪在一旁的安姑姑:“安鱼,你来说,柳美人今日都吃了什么?”
安姑姑脸上虽然惊惶,倒还算镇定,细细回忆一番,才道:
“回禀皇后娘娘,今日一早,小主起身后,吃了两个甘蕉、一碗蛋羹、一碗小米粥,没有异样,随后内使司、宫掖司和含章殿都派人过来帮小主迁宫;
“午膳小桃从御膳房取的是花生鱼头、水晶肴肉、红烧海参、芹菜豆乳干、玉榖带菜、雪花糕、胡桃羹,小主各吃了一些,余下的分给了奴婢和小桃,当时也没有异状;
“申时前纤羽阁已经收拾好了,小桃和奴婢服侍小主在纤羽阁用的晚膳,吃的是太极素鸭、珍珠丸子、粉蒸鸽子蛋、莲子红枣汤,小主觉得素鸭有些油腻,多喝了一盅莲子汤,之后便觉得腹痛,等奴婢请程太医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莲子汤还有剩的吗?拿来给程太医看看。”皇后皱眉道。
安姑姑忙道:“还在。”便去端来一个白釉梅花盅递给程太医。
皇帝这时匆匆赶到,脸色阴沉,见太医正查验膳食,目光微凝。
“怎么回事?”他问道。
“陛下,陛下,孩子,妾的孩子!”里间柳美人听到皇帝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程太医放下梅花盅,连忙答道:“回禀陛下,这盅莲子红枣汤中,有大量的朴(po)硝,朴硝性寒而利便,孕期妇人若是不慎服用,极易滑胎小产!”
皇帝声音沉沉,“盛安,去查。”
盛安忙弓着身子退出去,不消片刻便带着司药局的大太监高福全和太医院院判何太医过来。
他回话道:“启禀陛下,司药局取用朴硝的分量与太医院的开的方子都对得上,近三月以来,只有长春宫用过朴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