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蕙盯着他头顶的官帽半晌,又问:“什么时候开始严重的?”
李德清擦一擦额际的冷汗,低声道:“建昭十六年四月初。”
建昭十六年四月初……怪不得忽然拿竹蜻蜓来。
挥手放人离开,姜蕙起身往内室走。盛安守在一旁,见姜蕙来了,无声行礼。
姜蕙轻声道:“陛下睡了吗?”
盛安垂首:“刚喝了安神汤,已经睡下了。”
“你出去吧,本宫在这里守着。”
姜蕙颔首,打发盛安离开,坐在床沿上仔细瞧了瞧萧晟的睡颜。
白日里嗜睡多眠,会频繁且不受控制地突然入睡,或是忽然猝倒;夜里又难以安眠,常常惊梦,一旦睡着,又难以醒转,常有麻痹之感,无法说话,甚至无法行动。
现在,为了能够安睡,他喝下了安神汤。
姜蕙知道,如若她不愿她和年儿的未来再有任何不需要的意外,就应该立即趁此机会解决了皇帝。
但是,她也明白,于大周而言,萧晟是个很好的皇帝。
为年儿计,她应立即取了皇帝性命;为大周计,她应留着他。
“三哥哥……”
姜蕙伸手轻轻摸了摸萧晟的侧脸,语气惘然而忧愁,眼底却一片平静。
何况,陛下怎么会如此不设防呢?
她坐了半晌,为萧晟掖好被角,放下床帐,然后才离开了内室。
等床帐上悬着的镂雕香球渐渐停止晃动过后,龙床上的人轻轻抹掉落在他唇边的水珠,微微弯起嘴角,翻了个身,终于沉沉睡去。
章和元年,四月,江南。
淮安青蘅山上有一座道观,就叫青蘅观,据说传自晋朝,在江南地界是十分有名气的。
葱郁的山道上,两个精壮的玄衣侍卫开道,一位着天水碧锦裙的女子由一位一身鹅黄衣裳的年轻姑娘扶着,身后跟着两个梳着妇人头的丫鬟,小心地往山下走。
行到半途,经过一户山野人家,便上门讨些水喝。
木制的门扉吱呀一声开了个缝隙,从里面探出一位寻常打扮的妇人,但只从她美丽的面庞和周身的气度来看,便知这不是一般的山野村妇。
“请问有什么事吗?”妇人臂弯间挎着篮子,蓝色葛布下隐约露出些香烛,看着似乎正要上山去。
女子身后的丫鬟上前一步,询问道:“这位夫人,我家主子想要讨些水喝,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便从荷包中取出半吊钱递给妇人。
那妇人先往她身后瞧了瞧,见来人不似歹徒,这才笑道:“自然可以。”
便将木门完全打开,邀请众人进屋坐坐,却并不接那半吊钱。
“夫人您是来青蘅观上香的吧?观里有位张天师,求签可灵了。”妇人将几人引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往外走,“茶冷了些,我去重新沏一壶。”
“纨纨,怎么了?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