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觉终于涌上来了,一刻不停,明怀镜闭了闭眼,突然想到当年他火烧天界藏书阁的场景。
尔后,他闷闷地笑了起来,笑得愈发顽劣,同时,一手沾血,慢慢在空中,画就一道血符,他轻声唤道:“谢安。”
谢安笔静静地浮在他胸前,听见明怀镜叫他,便飞过来,蹭了蹭他的脸。
这时,江风在混乱之中回头一看,始终带笑的神情终于狰狞起来,不可置信道:“明怀镜!你疯了?!我身上绑了一半的司命簿,要是我死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明怀镜艰难地转过头,即便不断呕血也止不住笑,他看着江风,一字一句道:“通界,破坛。”
轰!
血符光芒大盛,谢安笔以不可抵挡之势,仿佛势不两立,仿若不死不休,狠狠撞向妄逆坛!
江风还在惊叫些什么,仇恩站直了身子,瞪着眼睛看着妄逆坛震动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其中发出的尖啸越来越恐怖——
然而,然而!
还未等这一座妄逆坛被冲破,妄逆谷悬崖之上,却先传来阵阵可怖嗜血的鬼祟尖啸之声,直冲江风仇恩众神而来——明怀镜竟然一次将所有妄逆坛封印都破开了!
然而明怀镜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也几乎什么也看不到,四周尖叫声,求饶声,欢呼声,打斗声,似乎什么声音都有,而明怀镜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他动不了,也不想动了。
妄逆坛中的鬼祟数量,比在场所有人想象出的加起来都还要多,但却没有一只伤害明怀镜一派的修士,偶尔遇见几个晕头转向的鬼祟,流萤便在一旁指引:“不是来找我,去那里,看见没?他们是坏人!”
饶是八千明极这样专门除祟的神族,也不曾见过如此震撼的景象,突然,雷通手臂一凉,他低头一看,竟然发现有一只鬼祟,缠了缠他的手。
慢慢的,那鬼祟竟化出一张人脸,雷通盯着它看了一会,眼睛瞪大,不可置信道:“曾青?曾青?是你吗曾青?!”
曾青,便是一开始明怀镜被贬下凡时,负责照看他的那一个小修士。
那鬼祟也不答话,见雷通叫它,似乎很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便随着众多鬼祟,奔涌向前了。
混乱不堪之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只有一块碎得只剩半枚的束发的蝙蝠红玉躺在尘土之上。
归来·一
自那日征战后,又过了大约六十多日。
凡间驻守的神族神官带领凡间修士与天界众神开战对抗的事情,不日便插翅一般飞遍了整个凡间,准确来说,是三界,但由于凡间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故而引起的震动和震撼,也更加强烈。
各类话本戏目迅速在各大修仙世家范围内风靡,在大街上随便抓个人一问,若是发现此人不知道明怀镜用惊天动地的谢安神器攻破妄逆坛的故事,便可以骂一句此人老土;若是不知道仇恩和江风为了谢安神器做出的那些天怒人怨的举动,便可以骂一句此人恶毒。
总之,谢安笔,谢安笔,谢安笔。对于神器,人们总是会有无限的遐想崇拜,于是谢安笔的存在,也成为了经常可以在小儿过家家里听见的最厉害的武器。
除了明怀镜自己不这么觉得。
八千明极,望月殿内,又传出几声隐忍难耐的咳嗽。
白承之正在雷通引路下朝望月殿走,听见这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进殿,就看见明怀镜半跪在地上,雷通道:“明公子!”赶忙去将他扶起来。
明怀镜掩口不答,白承之上前掰开他手,就见明怀镜的掌心当中有一洼黑血,不由蹙眉道:“我早就让你随我去空明泽调养了,你又倔得很,不肯去。”
明怀镜闷闷地笑了两声,坐回茶桌边:“不必了。”
“不必了”这三个字,这么多天以来,明怀镜已经说过无数次,也不知是不必去空明泽了,还是不必其他的什么,白承之对此一向不愿多想,只得叹一口气:“罢了,我之前给你配的那些药,你都喝了吗?感觉身体恢复如何?”
明怀镜道:“都喝了。至于恢复,你也看到了,还是这个样子,不过没事,不着急,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操心了。”
白承之示意明怀镜将手拿出来,搭上他的手腕,又道:“静之他之前伤得太重,修为几乎都耗尽了,现在都还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否则若是让他来看,你应当会好得快很多。”
明怀镜道:“多谢你们,不过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清楚,碎骨取笔,已是极尽所能,万剑早已将我体内灵脉震碎,就算是药王真君在此,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雷通听了,眼眶又红:“明公子,你别这么说,雷门主他”然而话至此处,雷通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闭嘴。
饶是八千明极的门主是雷定渊,关于雷定渊的一切,自那日之后,也无人再敢在明怀镜面前提起,明怀镜身处望月殿中,也常听见雷通在外面赶人,让其他修士别往这边走,给他留个清净。
明怀镜却并没有什么特别激烈的反应,只是道:“阿渊的冢,在望月殿后面的竹林里,你们若是想去看看,就去吧。我的身体,没办法经常去陪他,有几个老朋友去探望,他应该也会很高兴的。”
说完,明怀镜的眼神便逐渐虚浮起来,盯着空中某个点,似乎是在发呆,白承之和雷通看他这样,便也不再打扰,离开了望月殿。
又过了几日,明怀镜正要出殿去竹林,然而一开门,却见宋平涛立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