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心中皆生出一股凉意,雷通更是嘶声连连,侧过头去不忍再多看。
李向趣有些奇怪,出声问道:“我不太懂你们神仙的规矩,但往神像里塞尸体,还是这么阴邪的尸体,这难道不算大不敬?怕是能被杀个几千回了吧?看这神像的规格,苏家疯了才会做这种阵法,那就是有其他人塞的了?”
明怀镜脸色也并不好看:“对于这种随意夺人性命的邪术,地府就没有什么应对之策?”
宋平涛摇摇头:“这邪术大约已有百年未现世,照理来说失传已久,不可能随时派人盯着,况且,人死人生皆有定数,地府只管死路,不问生人,明公子在天上这么长时间,应当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明怀镜听见这话,略微有些尴尬地扭过头去,沉思了一会儿,又偏头去问雷定渊:“当真?”
雷定渊稳稳颔首:“当真,在阵法上,宋平涛独占鳌头,无人能比。”
明怀镜有些惊讶了:“连你都比不上?”
雷定渊再一点头,模样看着十分真诚:“是。”
宋平涛手上还拿着几块碎骨头仔细端详,听见此话一抬头,头发猛地向上一甩,颇有些咬牙切齿:“雷兄,你方才怎么不下来同我一起?”
雷定渊身姿挺立,单手背于身后,如柏如竹,如墨似玉,好一个出尘仙人,只见他眼睛看似不经意地上下一扫宋平涛,又收回眼神,淡淡道:“你最厉害。”
李向趣闻言笑得更加畅快,明怀镜挽起袖子欲要上前帮忙,雷定渊却伸手拦下,示意道:“不要。”
明怀镜还没来得及出声问为何,余光突然瞟到宋平涛手里的一样东西,他扭头去看,却突然顿住了。
大殿上神像破碎时残留的金粉还在缓缓下落,在金乌光芒照射之下犹如漫天萤火,单看是极美的风景,但合着一地残肢,却是妖异万分。
宋平涛向这里走来汇合,嘴里还在跟雷定渊抱怨着什么,李向趣似乎也在一来一回地说话,但明怀镜的注意力却全被那一块骨头吸引去了。
雷定渊似是发现有什么不对,便顺着明怀镜视线去看,宋平涛已近至二人跟前:“你们看看这些骨头,上面都有些花纹,像是什么字,我方才辨认了一番,却并看不出是什么。”
明怀镜这时却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一提气便松开雷定渊的手冲上前去,喉头动了几分,再开口时竟是有些飘忽不定的颤抖:“我给我看看。”
这骨头表面的磨损其实已十分严重,只能勉强看见其上似是用朱砂刻了些东西上去,换作旁人来看都不一定能看出什么,可明怀镜眯着眼睛仔细读着上面残留的痕迹,呼吸却愈发急促起来。
记忆如同烛火明灭摇摆不定,幼时的经历在百年消磨中已经有些斑驳不堪,但此刻,却有一段熟悉的言语在明怀镜脑海中愈发清晰,熊熊燃烧——
“又向南城凝眸望,天灯游鱼放。春日长,烛火灵香竞芬芳。高堂上,岁岁年年得仙赏。”
“春日仙人携升天,枯后白骨自灰飞。”
“阿镜,这曲《春日仙》,你记住了吗?”
眼前的身影逆着光,看不太清,幼时的明怀镜微一作揖:“怀镜记住了,父皇。”
明还真一字一句道:“好,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要记得这首曲子,如果哪一天你又听到了它,即是我死有疑。”
这骨头几乎已成碎片,但其上刻着的字迹残文,明怀镜却是再熟悉不过,正是这首《春日仙》!
雷通被这屏气凝神的气氛唬得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不由悄声问到:“这是怎么了?”
明怀镜努力让自己脱离出那段记忆,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这骨头上刻的字,是一首名为《春日仙》的曲子,但它为何会被刻于骨上,刻时是生前还是死后,刻了多少,又有何用意,却不是很清楚,还请各位帮帮忙,把废墟里的骨头找出来。”
朱砂刻骨,本就阴邪,众人应允下来,半炷香的时间便找出所有神像中的碎骨,拼凑完整。
李向趣抱臂,眼神在拼好的骨头之间来回游走,良久吐出四字:“奇也怪哉。”
地上躺着的尸骨众多,但骨上刻有春日仙的,却仅仅只有两具。
宋平涛正要蹲下身,许久不出声的灯七似是发觉自己方才表现太过窝囊,连忙上前去,声调都高了不少:“是不是要探查法力残念?我来我来!”
这本并不是什么难事,宋平涛面无表情往后让了让,不一会只听得灯七如同为绝症病人探脉的医师,迟疑道:“嗯这个”
雷通有些无语:“你行不行?”灯七一听这话就怒从心中起,恶狠狠剜了雷通一眼,手指着地上这两具骨头:“这俩残留的法力最多,就是阵眼!”
阵眼?
往神像里塞尸体让其活动,虽说这方法的确难得一见,但其难度主要在寻得尸体上,具体到操控,只需要将尸体往神像中一扔,剩下的等它们自己异化便可,哪里还需要安排阵眼这么吃力不讨好的做法?
明怀镜一听,便瞬间明白了:“这些尸体,是这两具“春日仙”的障眼法,看似是为了操控神像,但真正在运作的,却是这春日仙所形成的阵眼。”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竟是一个双重阵法!
既有阵眼,那就必定会有其所维持运转的东西,但环顾四周,偌大的正殿之中并无任何改变,不是幻境,也无异变。
明怀镜心中生出些预感,抬脚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