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一扫夜晚阴冷之气,待到众修士清理干净苏氏宅邸,禁制方可撤下,一切真相大白。
“总之,待在我身边便好,离他们远一点。”
明怀镜点点头。
雷定渊眺望着远方,冷不丁开口道:“你同我回去吧。”
明怀镜:“回哪里?”
雷定渊看明怀镜的眼神如同看天书:“除了八千明极,你还有其他地方想去?”
明怀镜看着雷定渊的脸,脑子再一抽,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
“那么,你跟我回八千明极便可。”
明怀镜一时间无言以对,也无法反驳。
于是稀里胡涂地便应下了雷定渊的话。
八千明极·一
不得不说,八千明极当真是与死人和鬼祟打惯了交道,自阵法被破到黎明时分,这短短半炷香之间,苏氏宅邸便已被打扫得一干二净,从前的妖异气场再看不出半分。
明怀镜踏出苏氏大门之时,再回头望了一眼。
清风拂过,红色纱幔已被尽数撤下,此时只有远方吹来的几片零星树叶乘风而来,又驾风而去。
明怀镜向着空无一人的苏氏宅邸挥挥手,随后扭头离开。
灭门一事已能证得明怀镜清白,现下只余向众人澄清,昨日雷定渊下令的八千明极南边门楼处“每人一金”,明怀镜这时才琢磨明白,行至半路,雷通悄声在雷定渊身旁说了些什么,便带着众修士朝着另一个方向疾行而去。
此时正值清晨,惠风和畅,只有雷定渊与明怀镜二人在空旷的大街上徐行。
“‘每人一金’,我现在想明白了。”明怀镜扭头看了看雷通消失的街巷拐角,缓缓道。
雷定渊放缓了脚步,与明怀镜并肩而行,侧头看去:“何意?”
明怀镜却并不看雷定渊,只是四处张望周围的商铺,良久才继续道:“这次灭门案闹得如此之大,却又在短短三天之后宣称我不是真凶,虽说是有证据,但反转太强,恐怕仍有人难以信服。”
“所以,莫要怪我说得难听一点——这每人一金,看似补偿,却是封口钱。”
雷定渊并不反驳,只是颔首,干脆道:“本就不是你所为。”
明怀镜嘴角一扬,脚步似是变得有些轻快起来。
过了一阵,雷定渊似乎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何不问雷通方才同我说了什么?”
明怀镜扭头看着雷定渊,笑了起来:“你若是想让我知道,直接告诉我便可。”
雷定渊闻言摇头,明怀镜望着他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自己因太过疲惫而神志不清,竟是从中看出了失落的意味。
随后,明怀镜听得雷定渊轻轻道:“只要你问,我皆不会隐瞒。”
此话雷定渊说得十分自然,明怀镜却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心说:“凡身果然不比从前,也许我真是生病了。”
可随即又不知为何慌张起来,想要赶紧转移话题,于是拢手咳了两声:“春日仙一事之后,怕是难得安宁之日了。”
雷定渊行路不疾不徐,稳稳开口:“无妨,我在你身边。”
不知不觉间,两人谈话时,周围店铺小贩皆开始有动静,街上已传来阵阵门板活动声响。
这话雷定渊从前在天界时也常说,但此刻明怀镜却觉得脸皮似乎要烧得更加厉害,连忙笑着打哈哈:“哎呀,你现在身为门主应该是忙得很,怎么能像以前一样一直保护我呢?”
雷定渊突然停下了脚步。
明怀镜一时间还未发现,只想埋头赶快走过这段路,心中又奇怪为何身边没有动静了,扭头去找,这才发现雷定渊正站在自己身后五步之外,一双淡若云墨的眼睛,正静静望着自己。
“阿镜,你不要我了吗?”雷定渊道。
“”
明怀镜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字字句句似泉水又如珠串,来回在喉间滚了一圈,最后却是哑口无言。
少顷,只化作一声叹息。
明怀镜行至雷定渊身前,两手从头到脚朝着自己一比划:“走吧,我这一身实在是有些见不得人了。”
百年前四大神族被下放人间,经过漫长时间的沉淀,八千明极所管辖的地界已是数一数二的广阔,但对于凡人来说,也许同从前的感受并无太大差别。
可凡间修士却深有体会。
八千明极在天界时虽然被称为“神族”,但入凡后却并不排外,反倒包罗万象,加之其有斩鬼除祟的独门秘法,因此有许多修士慕名而来,通过选拔之后,成为其中一员。
明怀镜跟着雷定渊到八千明极时,正值修士早课训练,只是站在山门,就已经能隐约听见震天呼呵声。
雷定渊正欲带着明怀镜御剑穿过山路石阶,明怀镜却微微摇头,道:“不必了,就这样慢慢走上去吧,也很好的。”
日光穿林打叶而过,如清透绸纱般落于二人身上。
这山门石阶看着奇长又奇陡,一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雷定渊陪着明怀镜一路往上,半路时明怀镜踩空,身形一歪,但还好用法力及时稳住,回头一看,雷定渊正稳稳扶着自己。
雷定渊道:“最好不要再随意使用法力。”
明怀镜点点头,又叹了口气:“我之前在苏氏咳血,是否也是这个原因?”
沉默良久,明怀镜才听得身旁人开口:“是,你如今已是凡身,丹田气脉承接不住从前的修为灵气,若是强行运转,对身体伤害极大,会折寿。”
“折寿啊,”明怀镜轻声似是自言自语,“凡人百年没想到这两个字有一天也会用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