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其实一直都不算真正理解做出这些事情和选择的人,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非要将一切给理清楚,那么,还是回到那个改变前夕的夜晚吧。
六月夏夜里原本是没有那么冷的,但出奇的是雷雨交加后的夜晚,空气中的潮湿混杂着山风,有种凄厉的幽影,在拉拽人们衣服。当然,这种说法很大程度上只是我对于曾经某段记忆的一些投影。
在如何安置好方知有一事上,福生和王正清各有看法,福生并不信任神皇派,也确实是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让很多疑点和缺漏都暴露出来,对此,王正清并不多加解释。
于是,只能我出来当个和事佬,在安慰了福生之后,王正清向我们承诺,方知有的事情他必会亲力亲为,绝不有任何差错。
在和即将赶到的神皇派弟子汇合前,王正清向我抱歉道“今日的事情实是我派有愧于你,若有任何补偿,也绝不推脱。”
我心下并不觉得有何亏欠一说,只是王正清的心情我懂,想着此间事了,我差不多该抽身世间了,于是我借这个机会和他提了我的疑惑。
福生站在不远处,即是充当我们天然的一个防护,也是出于我的私心,不想让他过多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在用隔绝的阵法布置完,王正清也收拾了思绪,开始专心致志准备回复我的问题。
望着脸上仍是有许多难掩的颓唐之色,我心下还是有些对这位年轻掌教报有敬佩的。
“时间问题,我就不多说客套话了。我想知道,今天有哪些人哪些势力入侵,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出于对我的信任,虽然不合乎规矩,王正清还是坦言道“根据一些情报以及实际上交手后所知,黑莲派出了至少三位坛主以及三百余教众秘密潜藏进这次祭礼。玄门的不少恶道势力也有所干涉,你也知道的,我们神皇派与玄门关系其实有些复杂,多的我也不便透露,这次探寻到的除了七杀,还有伤官的踪迹。”
“伤官?”我投以好奇的目光。
王正清不急不慢的解释道“相传,玄门乃是太上临凡所创,其门修阴阳五行,你也知道,都是些占凶测吉的命理。而以五行生克演化出来十个代表各种类型不同的核心词语,那就是十神了。”
“玄门十神准确来说是依托于太上所留十字真言进行习修。而道分阴阳,于是十神就渐渐演变出了自然存在的善恶。诸如七杀便是一种有目的得狂乱,而类似的有代表偏印的是一种彻底的疯魔。也是由于偏印的状态和魔人过于接近,所以,近些年来,几乎没有任何关于它的消息。”
“老实说,在恶道里我认为伤官是最危险的那个。”王正清神色颇为郑重。
“我们几乎没有关于它的多少消息,也不清楚它是否有什么目的,只知道伤官成员皆是以白布覆面。”
听起来倒是很神秘。不过并不打算细究的我继续听着。
“因为涉及到玄门的内务,所以最终还是由玄门那边派人来处理,暂且按下不表。其余的,譬如朝廷等其他一些门派成员左右不了时局,更多的也就是记录详细情况以便上报给本家。”说到这儿,我脸上表情有些古怪,王正清知道我不清楚内应,所以多提了句“神皇派是天下人的道教,可朝廷只是某一姓的朝廷。”
“懂了,不问。”我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王正清无奈一笑,他思索了下,道“其他势力的目的尚未明确,不过究其根本也只是想浑水摸鱼,都未出什么中坚力量。至于策划此事的黑莲…”他把目光重新放回了我的脸上,一瞬间,王正清眼神似乎有些古怪。
我有些莫名感觉到不自在,但只是短暂的目光交汇,他偏移开视线,继续回答我的疑问,他说“黑莲的目的应该只是为了那颗混元天珠。”
循着他的话,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那颗明晃晃的珠子仍自迸发着旺盛的生命力。
“这东西是你们神皇派的,我这样占着确实不妥。”
王正清听罢,发自内心的说了句“道友不必介意,本该是我们的责任。”只是他话头一转,朝我恳切的说着“我会立即着手,让门人去搜集灵宝,务求帮助道友重塑肉身。”
我礼貌的点了点头,虽然王正清的本意也有让我归还混元天珠的意思,但总归是给了我承诺,这一点上不用多疑。
“最后一个,算了,我直接说吧。”本来我还想问黑莲得到混元天珠能干什么,但看见不远处有火光开始闪烁。
时间也差不多了。
王正清仍是很有礼节的侧耳倾听。我开口了“还有不足三旬的时间,天地会有一场浩瀚劫难。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当然,我还是希望你能相信并重视我说的话。除此之外,再没任何能透露的。”
这次算是把我沉吟许久的话一口气给说了出来。
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来历,不需要解释为什么以及不需要顾虑任何因素。
当我说完,并主动解除阵法时,王正清的表情比我想象中要…没有什么变化一点。
不远处的福生等我走近,他关切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笑着拍了拍这位好友的胳膊,望着他身后背着的方知有,眼神温柔道“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其实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的福生只是摇了摇头,他说“人各有志,况且,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但说到这时,他望向我的眼神里满是坚毅和释怀,他道“希望,咱们三兄弟日后还有机会一起吃茶饮酒。”
话毕,我跟在福生身后,手牵着方知有那布满皱纹的圆润胖手,一直到回山上。
入伏前后,广陵发生了一件奇事。
先是连绵起了几天的大雾,在然后浓雾不散,许多人声称看见了江上飘着一座仙岛。
岛屿不大,约莫也就十二三里方圆,但其上似有亭台楼阁,奇珍异兽。
有渔家耐不住好奇,遂驶船前去,但迷雾深重,少有人归。
不日,一场暴雨来袭。狂风怒号了一整晚,有雷霆交加,鱼龙怒啸。自那日之后,云雾散去,江边再无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