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就是,这水泥实在不像是俗世应有之物,大人你不会被骗了吧?
周洲可听不得这话,立马冷着脸道:“既然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还一直问什么?”
“……”
关泰初立马闭上了嘴。
谢虞琛懒得理会不知道又在发什么神经的周洲,对关泰初道:“你就照着纸上的去做便是。放心吧,不会错的。”
这是在安慰他吗?巫神大人在安慰他!
送走一脸“我是不是在做梦?”的关泰初,周洲又回来收拾书桌。手上把笔墨都放回原位,嘴里还不忘念念有词地说着关泰初的坏话。
大致内容差不多是:关泰初这样的人,公子不如把他撵回去,让他继续做他那什么县的县令。
至于这个东山州刺史的位置,等到他们家大人回京,就寻个由头,把朝中最爱没事找事、动不动就要撞柱子,搞死谏那一套的老头打发一个到东州来,让他们也体验一下风吹头顶凉的感觉。
“你确定他们能受得住长途奔波,还有这东山的酷寒烈日,穷山恶水?”谢虞琛挑眉道。
嘴上抱怨个不停半点不影响周洲做事。他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书房,转身从博古架上取下一罐从京城带过来的茶叶,一边开始泡茶,一边回答着谢虞琛的问题。
“公子别看那些人走三步一喘气的,身体可好着呢!”
说罢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周洲摇头轻啧一声,又道:“去岁春祭的时候,那位赵大人非说我们大人代天子祭神不合礼数,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抱着笏板从祖宗礼法,讲到大人查抄私盐时行事暴虐、滥用刑罚。滔滔不绝地讲了一刻钟都不停歇,当真是‘老当益壮’。”
谢虞琛对他讲的事来了兴致,坐起身追问道:“然后呢?你们大人是如何回的?”
周洲沉默了一下,然后有些心虚地答道:“我们大人说,赵大人怕不是有不臣之心……”
可怜那位赵大人年过半百,一辈子都以“忠孝节义”自比,老来竟然被扣上一顶“不臣”的帽子,气得就差两眼一翻晕过去。
“后来呢?”谢虞琛笑着又问。
“然后赵大人气急反问,说我们大人是在血口喷人。大人就问他,‘皇上风寒未愈,赵大人就要让皇上三叩九拜,行近四百阶台阶至圜丘坛祭神,不是有不臣之心是什么?’”
“你们大人说得有道理。”谢虞琛强忍笑意附和道:“确实是那位赵大人有错在先。”
“属下也觉得。”周洲坚定点头。
有了具体的原料及配比,水泥也并不难制。
六成半的黏土、三成的生石灰,剩余则是占比不到百分之五的半水石膏。将其全部磨成粉后经过高温煅烧。
石膏加不加倒没那么重要,因为石膏在石灰中主要改变的是水泥的凝固速度,并不会对水泥的质量造成什么影响。
因此即使不加石膏,也只是让水泥在使用过程中的凝固速度变快而已。
不过石膏在东山倒不是什么金贵东西,附近也有不少天然的石膏矿石,只要运回来一些磨成粉加热,就能得到半水石膏。
将原材料都准备齐全后,工匠开始烧制水泥。
烧制时谢虞琛还专门去石场那里把每个流程都检查了一遍。
烧制石灰的地方就选在采石场附近,也是为了运输原料方便。而最开始筹备采石场时多招募的那些匠人,也都被分配到了水泥厂那里。
烧制出来的土水泥并不像后世的水泥那样,是深深的灰色,而是稍微泛着些许浅黄的颜色。谢虞琛猜测可能是跟他们选取的黏土原料有关。
不过只是颜色上的的问题倒不影响水泥的正常使用,起码经过测验,制出来的水泥在耐腐蚀性、耐火和硬度方面都和后世的水泥相差无几。
与一脸淡定的谢虞琛不同,在看到他指挥工匠测试水泥各项性能的场景后,随行的大小官员全都惊呆在原地。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参军不可思议地揉着眼睛,主动上前亲自试验了一番。
“大人,那兵士说的没错,这水泥当真是防水防火,而且还极其坚硬!”凑到关泰初的耳旁,年轻参军兴奋道。
回想起他第一次拿到水泥制法时的不可思议,甚至对大人心生怀疑。再到现在亲眼看到水泥一车一车生产出来,关泰初内心的复杂可想而知。
百感交集地抚摸着那块已经硬结的水泥砖,关泰初刚想和谢虞琛说些什么,回头就对上了那张永远冷淡的眉眼。
差点忘了这位的身份。
吞下已经到了嘴边的感慨,关泰初那张干瘦且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真切的笑意。
“石灰没什么问题了,着手让人继续生产吧。”谢虞琛吩咐了一句,难得不是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
知道众人畏之如虎似的惧怕自己,谢虞琛也没在采石场多待,带着周洲和十几个内卫又浩浩荡荡地回了石场外停着的马车里。
整个过程中,谢虞琛就没透露出一点对于水泥该如何销售的担忧来。
毫不夸张地说,且看前些日子里石灰砂浆的受欢迎程度,就知道这材质坚固、用途又极广的水泥就不可能缺乏市场。
除了用作房屋修缮建造以外,水泥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其实是在水利、桥梁、城墙等大型工事的建造中。
普通人或许受限于眼界、识度,一时间还没有想到这一方面,但常年跟在乌菏身边的周洲不可能想不到。
果然一上马车,周洲就忍不住看向谢虞琛,询问道:“水泥的事属下可否修书告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