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有人跟货郎打听着他担子里的东西。
“此物名叫水泥,和上水和砂石,既能用来铺路,还能用来修补房屋、黏合石砖,用处可多着呢。”
货郎急着送水泥,简短地说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去,留下问话的那人一脸疑惑,半信半疑地念叨:“这水泥当真有他说的那么厉害?莫不是在唬我呢?”
但很快,溪阳县的百姓便见识到了这水泥的效用。
许多人从货郎那儿买回水泥后,就堆在地上,再加上砂石和水和成泥浆,然后用一块四四方方的板子舀起来往屋顶、墙壁、地上涂抹。
说来也是神奇,那土灰色的泥浆抹到墙面上,竟然也不往下掉。没过几天晾干后就变得坚硬无比。
摸着虽然有些粗糙,但那墙壁却再也不往下掉灰,屋顶也不漏水了。
这几天,凡是用了水泥抹墙的人家,门口总要聚起几个亲戚邻居,围在一起琢磨这水泥。时不时还要上手摸一把,粗糙坚硬的手感更是让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听许多南方来的货郎说,江安府的那些富贵人家,喜好用石灰和着砂浆粉刷墙面,外面还要再抹一层石膏。这样砌出来的墙面洁白光滑,且防水保温。但我看这水泥抹出来的墙面也不差他江安府的石灰砂浆差。”
“可不是嘛,要我看那石膏还是有钱人家的东西,把墙弄得灰灰白白的,岂不是一下子就脏污了?倒不如这水泥抹墙,又结实又便宜。”
“是嘞,我问过那东山州来的货郎,这么一担水泥才只要二十文钱,若是只抹抹院子啊,两三担就够了,也不费什么钱。”
众人一听这个价格,顿时便有些心动。水泥的效用他们亲眼见过的,比那黄泥、土石的要好得多,而且也就几十文钱,确实不贵……
东山州外新修的一条黄泥路上,吱吱扭扭行着一辆半新的驴车。坐在驴车上的老翁伸手摸了摸拉着货的驴子,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他们村子。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半人高的男娃,是老翁八岁的孙子。祖孙二人都是东山州下属的毕原村人。
这回赶着驴车去东山州,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把采石场新烧出来的一车水泥拉回村。
将近半月时间的暴雨结束后,毕原村的田地虽然不幸被摧毁大半,但房舍倒是还□□着。只是免不了哗哗地漏着水。
县里巡查的官吏见状,便写了一份文书递到了州衙,向关泰初那儿详细汇报了毕原村的情况。
这项定期汇报的规定也是水患发生后才新制定出来的。各个村庄由村里正搜集受灾情况,记录在册后再统一汇报给州府,由州府调派粮食、布匹一类的赈灾物资。
为了杜绝有人从中中饱私囊,或是有瞒报多报的情况发生,州府还会定期派专人到村里检查。
毕原村原本的那个里正,就是这样被罢免了职务,关进了大牢里。
旧里正因为贪污被罢免,新的里正又还没上任,他们村的情况便由县里的官吏直接汇报给了州府。
文书抵达州府后不过三日,便有人通知毕原村人,说是州府那边知晓了你们村的情况,给你们批下几十担水泥来,供你们修补漏水的屋舍。
只是最近州府那边人手也紧缺得厉害,所以要麻烦你们自己带着文书到采石场那边去领。
村人们当然是没什么异议。州府能给他们那些水泥,让他们修补房屋,众人已经是高兴得不得了。
现在十里八乡的谁没听说过水泥的名声。用水泥修建的屋子不仅一点都不漏水,而且还特别坚固。
想买水泥的人家能从东山州这头排到那头。听说是因为水泥生产起来颇费功夫,所以一时半会儿才供不起那么多的客户。
那样紧俏的东西官府现在却直接白白分给他们,村人可不是感激都来不及?
聚在一起一商量,便决定让他们村有车的人家,还有那些年轻力壮的后生,挑着担子、赶着马车地往采石场去了。
“阿爷,你可累着了?要不换孙子来赶车吧?”
说话的那人正是老翁的小孙,别看他年纪小,但已经能帮家里割草喂羊,做许多事了。赶起驴子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他们家的家境还算过得去,养了五六头羊。去年为了去城里卖肉卖菜方便,咬咬牙买下一头驴车,也就是老翁现在赶着的这辆。
也正是因为这驾驴车,他们家才被选去采石场运水泥。
“阿爷不累,而且就快到了。”老翁挥鞭在驴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嘴里不忘吩咐自己的孙子:“你且照看着点车上的水泥,这路不平,莫教它们撒出去咯。”
“知道,知道!”小孩的声音脆生生的,丝毫没有半点长途奔波的疲惫,“人家都说这水泥珍贵,我一直仔细看着呢。”
“那就好。”老翁伸后手去,粗糙的手掌在小孙子柔软的发顶抚摸了一把。
他们整个毕原村就指望着这些水泥修补漏水的屋舍呢,可不敢在路上出什么差错。
……
东山州还有许多和毕原村一样的村子,有的受灾更严重些,有的没那么严重,但无一例外,都得到了官府妥善的安置。
而那些没了田地的人家,官府也鼓励他们到城外的采石场和林场做工换取银钱。
这个季节遭遇水患,对整个东山州的打击都是巨大的,更不用说那些靠天吃饭的普通农家。
为了一家人不饿肚子,许多家庭的劳动力都到了林场做工。还好像挖坑培土、栽种树苗、浇水施肥一类的活计,还难不倒他们这些原本就以种田为生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