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比没忍住插嘴:“姚钥,你原来是一块活了千年的大馅饼。”小比说完,大家都没笑。ski直接把他的帽子拉下来将他整个狗头盖住了。
福铃倒不觉得这是愚蠢的插话,她摇头:“不,这里没有谁能真正地活好几千年。即使是犬族和根巫也不能。我们只是人类认知以外的生物,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超脱自然规律,不老不死。”
“说到这里,我必须要解释一下我们根巫到底是什么。
正如我刚才说的,我们根巫的能力就是操控真菌。为什么我们可以控制微生物?是因为我们天生就是一个充斥着各种微生物的智慧生命体。
人类以及犬族,这地球上大部分动物,皆来自母亲的血肉,归于大地的尘土。你们的生命是必然,只要男女结合,那么就能孕育生命。你们的死亡是偶然,有的人早死,有的人晚死,有的人因为意外,有的人则因为衰老。
我们与你们恰恰相反,我们来自泥土,归于血肉。
我们的生命是偶然,空气中漂浮的尘埃、泥土里蕴含的营养、一滴露水、几只虫子翻涌,我们就能诞生,我们从土里爬出来,开始我们几百年的生命和游荡。
我们的死亡则是必然,没有什么意外能打散我们这样的生命体,能让我们走向死亡的只有命定的衰老。一位根巫快要死亡的时候,我们都会有感应,然后聚到一处。众巫师组成餐宴,庆祝我们中的伙伴即将回归自然——根巫们会分食掉她剩余的营养。
在同伴的肚子里我们会得到真正的安息。再藉由她们在巫师陵墓下的分娩,回到泥土里,等待下一次的偶然诞生。所以根巫都是之前同伴生命的延续、拓展以及变化。”
“也就是说,既是是像我这样没有能力的根巫,身体里或许也有一部分来自初代根巫。
其实不仅仅是根巫,兴许机缘巧合下,某年某天某个人类行经某个山丘采了沙棘吃,或是路过某个池塘喝了一抔水,都有可能吸收到初代根巫的一部分。
我们的所有会在死后回归天地万物,这就是生命的奥义,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所以对于姚小姐身上的秘密,我的解释也只有:这也许是命定的巧合。”
福铃这番神神叨叨的话显然不能让所有人信服。就连一向对任何事物捧场的小萨都露出勉强的笑容。
于是福铃换了种肃穆的神情这样说:“在最最普通的人类身上,产生这样的巧合,她既是犬族的钥匙,也是根巫的锁,难道不是一件最富有神性的事情吗?总而言之,这是我愿意相信的解释。”
姚钥的手一直被柯礼牢牢按着,此时柯礼禁锢她的手松了一下,她赶紧收回来。柯礼望了她一眼,没有坚持,而是对众人说道:“关于这方面的疑问,我觉得没有进一步探讨的必要了。”
福铃点头称是:“我和柯先生一致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天我们在山上遇到的怪物。我总觉得它背后还有一些事情,这让我十分不安。”
她从衣襟内侧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玻璃瓶。玻璃瓶内是几块黑色的类似蠕虫样的肉芽。正是从姚钥身上刮下来的。
两天前柯礼将姚钥抱回庄园,福铃给姚钥喂了莳萝酒,让她毫无知觉地昏睡了两天。在这期间,她用淬过火的针将那肉芽一点点连根挑下。直到流出的血是鲜红色时,确认没有任何残留,才帮姚钥进行缝合。
这些肉芽非常霸道,被拔下来时姚钥伤口周围的肉已经有萎缩的趋势,如果再晚些时候发现,说不定会把她的全部营养吸干。
姚钥看了那玻璃瓶中的狰狞生物,这些肉芽仿佛已经有了生命和脉搏,在玻璃瓶里轻轻颤动。她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这是什么?”大家都没说话。
福铃看了眼柯礼,柯礼没表态,她便回答:“是你身上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我亲手取出的。放心吧。”
这样狰狞又可怖的东西长在自己的身上……?姚钥觉得有点晕,还有点想吐,她的脸因为过高的体温以及心情激动而通红。
柯礼站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秋夜冷冽的风灌进房间,所有犬族都吁出一口气。
姚钥可能因为喝了太多莳萝酒的缘故,体温一直高居不下。伴随着她身上的气味,对于犬族来说无异于面对一锅沸腾的牛肉火锅汤。
柯礼顺势靠在窗边,长腿交迭,不动声色地侧头去闻窗外的风。他为自己犬族的本能感到羞赧,没有犬族能抵挡那样的味道,他也不例外。而他闻到的不仅仅是牛肉汤的鲜美,还有姚钥身体上若有似无的因为高烧导致的迷迷叨叨的气息,他形容不来,但足以令他发狂。
福铃用手指敲敲那玻璃瓶,肉芽对着声音的方向一缩,就像虫子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一样,它是有智慧的。
她神色严肃地继续说道:“每个根巫是由真菌的种类区分彼此的。譬如拿我来说,我是茯苓,我的气味不被喜好肉类的犬族青睐。所以像我这样的根巫一直只有多吉一个契犬。
这玻璃瓶里的东西,我暂且无法准确定义,但是联系到之前我们遇到的那只血兽,让我想起了几十年前死去的一位根巫。
她的死亡很不寻常,因为她是被她的契犬杀死的。理论上说,没有什么能杀得死我们,但是她的心脏不见了,剩下的躯干也残破不堪,的确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迹。
那时的我刚诞生不久,对此印象非常深刻。我去参加了她的死亡典礼,在场没有根巫愿意吃掉她剩余的部分,只是将她草草埋在根巫陵墓。大家都觉得她的身体是受到诅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