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今天见到的尊贵“少爷”,穿着西服戴着金丝眼镜,趴在狗盆前慢条斯理吃罐头的场景。噫。
她在这管道里不知道爬了多久,其实到现在为止姚钥已经快饿晕过去了。包里有一条威化巧克力,可她没有吃,因为她想了很多,这块巧克力她要留着有别的用途。
封闭的管道时不时会有格栏出现,那就是她到了某个房间的上方。每当路过这样的方块时,她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屋内有狗,狗的嗅觉和听力都异常灵敏,真要被发现那就前功尽弃了。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她路过的房间都是空的。
腰和脖子非常酸,用来使力蹭着前进的大腿肌肉已经开始在发抖。姚钥完全是凭着一口气的意志在往前爬。有几次她甚至想干脆在这管道里躺平睡一觉。可是不行。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她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胳膊支着,就像在做平板支撑。
萨白甜讲的故事她几乎是不信的,但是小护士有一点说的很对,那就是人类的猜疑心很强。
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姚钥并不敢相信它所说的,犬族因为精神枷锁所以不可能伤害她这一番话。她不清楚犬族会不会骗人,但她不敢赌它们不会骗人。
不过这也让她陷入无限担忧,这些狗可以变成人的形态。她逃出去后怎么办呢?是要报警吗?说那些人模样的狗精其实是边牧、是哈士奇、是比格、是萨摩……警察肯定以为她疯了。
姚钥也曾在想,这可能是一场很难醒转的梦。说不定第二天她一睁眼,一切都没有发生,没有会说话的狗,也没有什么英雄边牧和他的宿命之骨……
柯礼一身庄重的礼服此时是他烦躁的来源。他使劲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也只是把它扯歪了而已。这层束缚依旧令他喘不过气。
号角的余韵使得他的狗头以及尾巴还没有变回去。他缓步走在漆黑的走廊内,路过玻璃橱窗。月光下他转过头看着玻璃中映衬的自己。
一双黑漆漆的幽深圆眼,里面写满了难言的郁结。而这双担忧族人的眼,和橱窗后的大赛奖牌重迭了。有种隐秘的嘲讽意味。
大约在二十多年前,犬族的统领、也就是自己的父亲柯义去世后,刚出生不久的自己便成为了唯一的继承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因为自己想要找到圣骨号角打碎精神枷锁的主张,族中的保守派长老一直不认可自己。所谓的地位尊崇,都是空中楼阁。
他的财富都是他用他完美的犬之形态在人类社会中拼搏出来的。这是他努力不让自己去多想的耻辱。当然,也正是因为他财富独立,那些对他有意见的长老也没法说三道四,以及试图控制他。
他被反对的原因其实也简单:现在大部分犬族都是亲人派。犬族理事会有七成以上的长老都是对人有着强烈爱意的狗狗。
虽然他爱着自己的族犬,但不得不说,这真是一帮蠢货。难怪人类要说,狗是狗,边牧是边牧,这是两种生物。他深以为然,且恨铁不成钢。
在其他族犬看来,遥远的传说也仅仅只是传说。而犬族在时间的推移中和人类建立的坚固的羁绊却是事实,他们开始信服这枷锁,臣服于这枷锁,给这枷锁施以爱的名号,然后沉醉其中。
据他所知,甚至还有一些遥远地区的族犬建立了人类崇拜教会。他们说《大英雄边牧史诗》里的故事是一派胡言,人类和狗狗自始便是忠诚的伙伴关系,并不存在背叛和屠杀。
因为这种种,族内的关系、理事会的反对已经够令柯礼头疼的了。他要拯救他们,唤醒他们,不想看着他们在假想出来的来自人类的爱意中慢慢沉沦。然后更多的族人对来自人类的伤害变得麻木,视而不见。
现在好了,在他艰难的道路上横空出现一个愚蠢的人类女人,而她说不定就是他一直在找寻的圣骨号角。
这真是令犬苦恼。
玻璃的反光中,边牧那三角形的头,两边的耳朵处是对称且完美的黑色毛发,中间额头一直到嘴部都是洁白无瑕、油亮光泽的白色犬毛。一点杂质的斑点都没有。
不得不说,即使是在最纯种的边牧中,这仍然是一颗英俊不凡的狗头。更不要提他那天生就令人艳羡的尾巴了。而那条大尾巴,此时因为在思索事情而轻微的左右摆动。
在得知姚钥不来时,柯礼觉得自己下命令让所有犬盛装出席简直就是第一流的愚蠢行为。
他怎么了?是因为她也许是那号角,而忘记她狡诈、别扭、多疑的人类身份了吗?
他一辈子都不曾对任何人类谄媚地摇动尾巴,而如今他在做什么?穿着礼服,系着领带,甚至将自己耳朵上的毛发打理得一丝不茍……真是可笑!可悲!
于是他当场离席,没有用晚餐,留众人在宴厅,一个人走去了书房。
就在他有些懊恼时,尾巴先于他的耳朵察觉到了什么,停住了摆动。
尾巴尖抬着,就好像在聚精会神地感知来自头顶天花板内的某处响动。
柯礼抽动鼻子,一个因为他无法抗拒而深深厌恶的细微香味从上传来。
逃离(二)
柯礼从今天第一次见姚钥开始便意识到,事情开始变得棘手难办。这不仅仅因为她既可能是号角,又同时是人类的双重暧昧身份,还归结于她身上的气味。
这是一个无论从哪方面看来都普普通通的人类女性。
以他长久以来对人类的观察而蓄积的渊博知识来看,她身高中等,既没有修长到可以当模特的程度,也没有娇小到足以惹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