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说什……”
“么”字还没落下,电话已经被挂断。
邵薇恍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何振华,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安可意踢球的笑声还回荡在她的耳边,她淡漠地想,这一切终究只是黄粱一梦。
回到台阶上,秦雨纤还用询问的眉眼看她,但她也已经看不清了。
“不想,”她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说完,邵薇提起自己的手提包,径直越过安可意,往自己的车子走去,只是每一步都走得比来时更重。
蓝苹果
“滴——”
邵薇的眼睛睁开,一下子锁定到放在床头柜上亮着屏幕的手机。她拿过来一看,发现是来自何振华的语音留言。
邵薇小幅度扭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邢风。他的手臂横在她的腰上,被她拿开时他不满地嘟哝了几声,但很快又翻个身找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去。
邵薇坐在床边用复杂的眼神观察着他,等再次听到他轻微的鼾声后才起身去了洗手间。她打开了水龙头,身体靠在冰冷的墙砖上听着何振华的留言。
何振华的语气异常冷静,和上一次见面时的仓皇慌张并不一样。他说:“阿薇,我已经下机了,赵sir带了一班警员来围堵我。我知道我跑不了了。你阿婶跟了我这么多年,病痛不断。我一直以为是她身体不好,直到我那天见到一个神婆,她和我说我老婆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我作孽太深。”
“阿薇,神婆说的话没有错的。我们确实做错了,我身为公职人员,污染证物罪无可恕。我不能再逃避下去。我老婆病死的时候我一直陪着她,她有多痛苦我都看在眼里。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了。”
“赵sir他们到了,我要跟他们走了。你也……做好准备吧。”
何振华的语音戛然而止。
邵薇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忍不住在洗手盆里干呕起来,她呕得歇斯底里,就连头发都被扯下来几根。大概吐了几分钟,看着淡黄色的胃液随着水流一起冲走后,她慢慢抬起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她先是看到自己憔悴的脸,她为了等何振华的消息一整晚都没睡好。
然后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里面遍布着像蜘蛛网一样细密的红血丝,溢出的泪水像蜘蛛的□□。
再然后,她看到镜子里的人慢慢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很公式化,明明眼里没有喜悦的情绪,但嘴角还是无法抑制地上扬了起来。
“不要笑。”她在心里说,可常年伪装形成的肌肉记忆让她无法拒绝。
直到她的笑容变得和平常一模一样,连眼睛都开始闪烁欺骗自己的光。
这就是她,表面正常内里却千疮百孔的一个人。
她用冷水洗了一下脸,等情绪平复下去,她才最后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揉搓一下僵硬的脸,离开洗手间,往书房走去。
书房里的窗帘是大开的,外面的天灰蒙蒙的,此时才7点,太阳刚刚升起。她坐在电脑椅上,习惯性要打开电脑,但手堪堪停在半空,转而用藏在显示器下面的钥匙打开了电脑桌左边第一个抽屉。
抽屉里铺着一层密密麻麻的指甲,像一轮轮坠落的月亮。邵薇在第二个抽屉拿出了指甲剪,然后“啪嗒啪嗒”打开剪指甲。
她剪指甲时很专注,指甲的边缘被她剪得十分圆润。月亮在她指头上一个又一个地落下来,砸在抽屉里,砸开了原本就住在这里的月亮,也砸开了被月亮覆盖住的一张泛黄的合照。
那张合照是邵薇和靳芳容最后的留念。
当时邵薇才快要6岁,靳芳容和她说想和她一起去照相馆拍张正儿八经的照片。邵薇听了很开心,她特意扎了当时最流行的冲天辫,高高兴兴挽着靳芳容的手对镜头肆意地笑。
而靳芳容却没有她表现得那么开心,她的眉头愁苦地皱在一起,露出一个苦笑。
然后这张照片,连同钱一起放进信封,买断了她们的未来。
邵薇最后剪下来的指甲落在靳芳容愁苦的脸上,然后她置若罔闻地关上了第一个抽屉,将钥匙和指甲剪放到第二个抽屉,自己则坐到阳台藤椅上发呆。
她鲜少有这样轻松的发呆时刻,她定定看着对面一座钟楼,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邵薇不知道自己坐了好久,直到最后一块乌云被阳光赶走,直到邢风醒了,直到他将一件毛衣披在她的肩上,并拿来一杯热咖啡,邵薇才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又变得真实。
邢风坐到她的对面,用手背探了探她脸颊的温度。
“这么冷?在这里坐了很久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邵薇说:“我有些事情想一个人思考一下。”
邢风将咖啡递过去:“喝口咖啡暖暖。”
邵薇却摇摇头:“不能喝。”
邢风没有多想,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试图将自己的热度给她一点,他的动作很轻柔,指腹上的粗粝却让她感觉到疼痛。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做噩梦了吗?”
“没有,”邵薇顿了顿,躲开了他的手,“我只是在思考基因的问题。”
邢风问:“基因?”
邵薇“嗯”了一声,“刑侦目前只有y-str的检验技术。它是通过对男性精子的检验,来定位父系的基因遗传,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只存在在男性y染色体的检验技术。通过y-str,你们可以通过一个男的,去了解他的父系族谱,更精准地追查到嫌疑人的身份和家族关系。”
邢风不知道邵薇为什么突然思考这个问题,他笑了笑,“这又是哪一宗新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