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还没进来的时候,我就在门口听见你们打电话了,秦什么?长得好看?有意思?”
池晚桑略显无语地坐在黎叔对面,“望”着窗外的方向不语,把这个摊子甩给苏木,意思是谁捅的篓子谁补。
苏木正伺候着老爷子进食,突然被问老板的八卦,当着人的面也不好多说,刻意提高声调,“哎,黎叔,什么话,是工作室新招的一个女孩,不仅人长得不错,还是个来事的。”
说着他瞥了眼池晚桑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继续道:“您也知道池晚桑什么性子,仗着自己占大头,把工作室带得不争不抢,好不容易拉来些资源,还都被这尊佛给堵了回去。”
“可这位姑娘不懂这些,这几天还问我工作室以后有什么打算,真的要摆烂到底吗?小姑娘是用了心的。”
说罢,他又掠了眼池晚桑。
黎叔听后明白大概,伸手准确地拍在池晚桑腿上,“你个小瞎子,闷得很,带的这些员工也不争不抢的,好容易来了个活泛的丫头,不要给人使脸色,听见没?”
话锋一转,似触及哀伤之处,他又道:“这么多年,带来见我的只有苏木一个人,什么时候能带个女孩来见见我?”
话说当年池晚桑刚上大学,每周照例会来看望黎叔,不过是一个人。
他当时眼睛刚失明不久,性子阴郁,不与人交流,一根盲杖敲得堪比架子鼓,地皮似乎与他有仇般,隔着几米远都能知道他来了。
不过这倒不是他气性大,刚开始不习惯罢了,但别人不这么觉得,都离他远远的。
有一回去食堂,盲道上倒了几辆自行车,池晚桑气不过,走得急,差点一头撞在食堂一楼玻璃门上,只听见后面一声大叫:
“同学,往右边点!”
来人正是苏木。苏木性子活络,热情地拉着池晚桑帮他点餐,话又密,手上动作又不知轻柔,跌跌撞撞竟一份插话生气的机会都没给他。
苏木自来熟拉着他冲着没人排队的窗口灵活一闪身,定定站在玻璃窗前,一边念菜品,一边回头看池晚桑。
“今天有西红柿炒蛋,青椒肉丝,鱼香茄子,炸蘑菇,土豆牛肉,你想点哪样?”
“你……”池晚桑气被堵在胸口,还没来得及发泄,一时语塞,没甚骨气地说了句:“西红柿炒蛋,土豆牛肉……”
一来二去,苏木大大咧咧的模样神奇般冲淡了池晚桑身上的戾气,两人经常一起出没食堂。而池晚桑脾气倔,不喜欢去特殊教育食堂,只去普通食堂,苏木的作用似乎显得神圣不可或缺,虽然他嘴上骂池晚桑麻烦,还是一遍遍给他念食堂的菜品。
这些年池晚桑给大家做的饭菜,多数也是出自这位报菜名贯口练得滚瓜烂熟,偶然间发现池晚桑手艺惊人,长此以往用之前食堂报菜名之恩威胁他的苏木之口。
回忆起往事,黎叔笑了笑,眼角堆起一堆皱纹,“当时还好有你肯搭理这小子,他带你来的时候,我别提有多高兴了,差点以为他会把自己憋死在学校里。”
看着碗里的肉肥瘦相间,肉汁莹润,褐色酱汁淋洒其上,这个瞎子做得饭菜竟也是色香味俱全,苏木按耐不住馋虫,偷摸尝了口东坡肉,顿时紧皱五官,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两人,可惜他们全无察觉。
这,这也太好吃了!
嘴里还包着饭菜,他拍拍胸脯,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黎叔,你放心,有我在,这小子闷不死,我的胃还需要他呢!”
池晚桑却像没听见两人的对话,淡淡问了句:“钢琴怎么样?要调律吗?”
老头子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没什么意思地回道:“不用。”
池晚桑便也继续面对窗外,故作深沉。
另一边,秦迭和陈如意两人走得心照不宣,眉来眼去,气氛诡异,终于,秦迭忍不住问了句:
“外婆,有什么话直说吧,你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陈如意眼神亮了亮,“你,和小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陈如意啧了一声,“那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谁?”
秦迭像是被戳中心事般,有些心虚地撇嘴,眼神晃了晃,“我入职可不是靠后门,这凭真刀真枪杀进去的,外婆你不为孙女我感到自豪吗?”
陈如意不屑地乜了眼秦迭,喃喃两句:“不说就不说,还以为老婆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街道车水马龙,人群如梭,秦迭牵着外婆慢慢地走着。
她真的是为了公平竞争才没暴露自己身份吗?可那向池晚桑求婚怎么说,虽说有一半原因是抵抗爸妈,那另一半呢?池晚桑已经失明这么多年,衣食住行早就形成自己的习惯,她非要横插一脚,端茶倒水的,别人不难发现她的意图,可她到底是什么意图?
同情?念旧?破罐子破摔?
她叹了口气,把外婆往酒店大厅引,却被外婆忽然停住给绊了一下。
“还要把我锁在这酒店里吗?享受两天就好了,带我去看看你的家。”陈如意将她拉回身边,“我可没忘我这老胳膊老腿坐了那么久高铁折磨,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还不是为她这个不省心的。
秦迭讪笑了下,知道终究是躲不过去的,方向一转,走向旁边略显破旧的居民楼。
还没走近,就听见门里传来惠熙和秦时的争吵声。
“我说当时你要是争口气,挡住门,我冲进去问问秦东柏,到底认不认我们,还至于面都没见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