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拍手,对池晚桑说:“就是欠收拾。”随即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怎么每家的事都这么复杂,她好像才是看看不清那个了。
而池晚桑没想过她反应竟会这么大,木木地点了点头。
同样的街道上,他当年帮她戳破了顽童的皮球,她现在同样不问清是非坚决地站在了他这边。
他们回去的时候,秦东柏也到了。
epide49
秦东柏看见池晚桑的时候,明显楞了瞬神,他认得出来。
再看到秦迭挽在池晚桑臂弯的手时,一切都心知肚明了。
他朝秦迭走过来,本意只是想打个招呼,却脚下一歪,差点在门口给夫妻俩拜了个早年。
池晚桑手疾眼快抓住他胳膊,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不用这么客气。”
“好久不见。”秦东柏站正,拍了拍他肩膀,眼睛往秦迭那边看了一眼,“现在是妹夫了是吧?”
这时秦时从屋子里出来,没想到秦迭和池晚桑回来这么快,看见院子里这么多人,顿了下,又将手里的木箱放在地上,对着秦东柏招手。
“东柏,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说实话,秦迭这些年几乎没在爸爸脸上看见过笑。如此小心,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忽然出现在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她觉得有点恶心。
像是龟裂干枯的大地,吸收了些水分,黄泥顺着沟壑缓缓流动,黏巴黏巴的恶心。
秦迭当然知道他手里抱着的箱子是什么,搬家这么多回,除了日用品和重要资料,这个箱子是铁打的存在。
里头存放了秦东柏小时候的所有痕迹,被细心整理,分门别类地保护好。
他们也许就等着这一天,找到多年不见的儿子,将东西“哐当”一声砸在他面前,哭诉自己这些年的心路历程,顺带说一下为了找他是有多么不容易啊,看爸爸妈妈把你的东西都保存得好好的,爸爸妈妈有多爱你。
最为基本和朴素的情感表达,却怎么也感化不了秦迭的心。
她的东西早就被第一回搬家的时候遗忘在老屋子,而当她下课回到所谓新家的时候,在客厅角落找到据说是自己的床,除此之外,只剩几件衣服。
那时候的他们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年级,更别提是几班。每回的家长签名都是她自己伪造的,高考志愿是池晚桑参考的,没有人管她。
秦东柏闻声走过去,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嚼着口香糖,耷下眼皮扫了一眼,道:“不知道。”
惠熙正准备拿起他的作业本,听见这话僵在原地,讪讪地笑了笑,“这是你以前的东西啊,都不记得了吗?”
他仍旧是将口香糖随地一吐,“这些年经历了太多事,以前的东西记不清了。”
“直说了吧,既然你们想做我爸妈,有钱吗?之前修车给人修坏了,得赔。”
惠熙啊了一声,她比他矮些个头,略微仰着脖子,“多少啊?”
“五万。”
两口子都沉默了,秦时蹲在地上没起来,此时开了口,声音分不清是什么情绪:“帮你还钱,你就回来?”
“不回来。”秦东柏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喊你们声爹妈,我现在在市里干的好好的,回来干什么?继续跟着你在厂子里搬砖?我又不傻。”
“秦东柏,你识点趣。”秦迭忍不住说,手里不自觉捏紧,池晚桑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
秦东柏单脚立地,像个圆规歪歪扭扭地转身,斜着嘴朝秦迭笑了笑,“这不是我的好妹妹嘛,看来他们对你不错啊,怎么样,要帮他们找儿子吗?”
“做梦。”秦迭回答得也很干脆,她从来不欠秦东柏的。
惠熙这时走到秦迭身边,说:“小回啊,你有多少钱能拿出来的,帮帮你哥吧,帮帮我们吧。当初我们因为太难过,怕照顾不过来你,差点把你送走,可是一直舍不得啊。”
池晚桑听到这话,眼角跳了跳,正要说话,秦迭冷哼一声:“不要再用你们每一句舍不得来表示自己有多伟大了好吗?你每提一次,都让我想起来差点被抛弃,我都感到恶心。”
“你们到底知道你们宝贝儿子是怎么丢的吗?”
秦迭冷笑一声,“不如问问他,是不是自己跑的。”
“呵。”秦东柏无所谓地笑了笑,将头偏开,“对,我就是不想每天下课都跟着去厂里吃灰,不想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就被打得皮开肉绽,不想看见我和你硬生生再长成他们的模样。”
那时候秦东柏学习不错,但家里爸妈没文化,对这方面并不上心。看到书里光怪陆离的大城市,形态各异的人,他想去看看。
一边学校里强调学习改变命运,一边在家里又被拉着做重复无意义的劳动,关键是没人告诉他,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他怕了,在得知妹妹差点不用去读高中的时候,他退缩了。往这个圈的外面退去。
他们本就读书晚,周围有朋友选择翘学去城市里打工,他也想去闯闯,虽然现在看起来异想天开,但在当时那个孩子眼睛里,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不待在这里。
秦时的声音有些颤抖,艰难地扶着膝盖站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秦东柏不介意重复一遍,一字一顿地,“我,不想成为,第二个,你。”
至于走后的日子有多苦,没有人知道,在场已经没有人能够让他无所顾忌地分享过去的伤疤。
这是他自己作的,他认了。
在狗嘴里抢食,差点被人贩子迷晕,在桥洞下睡觉,在乞丐碗里偷钱,还有他又是如何遇见现在的父母,如何长成了这幅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