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声带受损于一个女团主唱的打击不言而喻,高层的决定很明显。
——放弃。
但杨念仍尽力做了争取,她这次来,新带了一份合同。让黎晓转到影视部或者做幕后,选择权在黎晓自己手上。
黎晓都拒绝了。
她知道自己没有演戏的基础,那也是以前从未涉足过的领域,且她不应该再欠杨念这么大的人情。之前母亲的事情,杨念忙前忙后操了不少心,甚至连葬礼都帮忙主持了,否则单凭她一个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父亲为了躲债一直没有出现过。
所以,这次和杨念说清楚以后,黎晓也做好了离开青灿的准备,见她心意已决,杨念挽留的话在肚子里绕了几个来回最后只认真地看着她:“晓晓,想回来的话,随时给杨姨打电话。有我在,青灿的大门就会为你打开。”
“好。”黎晓及时低下头,掩盖住酸涩上涌的情绪。
她在当晚办理了出院手续,杨念走前还把她之前在青灿的银行卡给了她,里面是她这两年为公司营业赚到的分成,很多艺人都与公司有经济纠纷,但杨念为她争取到了体面,里面不仅有她两年来的分成,还有公司给予的一笔安抚费。
黎晓看着卡里的余额,又一次红了眼眶,只是没再掉眼泪。她抬手扶正书包的肩带,头也不回地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回了阔别许久的家。
开门进去,里面自然十分冷清。
黎晓把情绪控制得很好,她放下书包认真地开始打扫,房间的每一处都拖得十分干净,沾了灰尘的地方重新清洗,打扫完自己的房间,黎晓手放在主卧的门把手上,许久以后,站到脚有些麻木。
黎晓终于打开门。
她打开那间衣柜,认真将苏女士漂亮的衣服装进纸箱,柜子里渐渐清空,到最后,一张倒扣的照片放在角落被人细细珍藏。
黎晓将照片翻过来,一家三口站在青灿的大门前,背后是‘青灿娱乐’四个字,旁边有一块巨幅的广告牌,上面有她妈妈的照片。
苏女士的钢琴演奏会,在市中心最大的巡演厅。
那时黎晓14岁,那是她梦想开始的第一年。
彼时还不知世事的小公主满心向往地望着那块广告牌,对妈妈说,将来有一天,自己的广告牌也要这么漂亮地挂在上面。不止这一块,不止这条街。漂亮的苏女士拍拍她的肩,说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时黎晓最大的梦想便是站上舞台,像苏女士那样。
可现在,不会再有那天了。
很难再会了。
在医院的时候,黎晓以为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可是现在,滑落的泪滴晕开在照片上,黎晓出了会儿神,伸手轻轻擦了下眼睛,然后,小心而珍视地将那张照片放进了自己的背包。
主卧也收拾干净,黎晓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箱。
离开之前,她回头看了眼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每一处都看得很认真,随后,转头,迈着步子进了电梯。
现在是凌晨两点十三分,父亲的朋友林放叔叔会开车过来接她去肃原。
肃原,黎晓从未去过,父亲说会在那里和她汇合。黎晓之前一直联系不上他,只有她出事以后在医院里看见过一次,在她睡着的时候,黎晓睁眼的时候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追出去后已经找不到了。
她是在拿到那张卡后给他发的短信。
她说,可以用这笔钱还完所有的债,他们再找个地方好好生活。
父亲回了个‘好’,会去肃原找她。
那是一座人烟稀少的城市,只有少数民族居住的地方,高原很大一部分是羚羊的自然保护区,林叔叔在那里工作。
他的妻子卓玛是当地藏民,人很淳朴,林叔叔曾是父亲上大学时最好的朋友,研究生转读马克思主义文学,毕业以后来到肃原,投身基层。
他们身上都有故事,黎晓感受着肃原一望无际的蓝天下草原的辽阔,心情难得生出平和。
卓玛是当地小学的教师,孩子们的脸稚嫩且淳朴,条件确实很艰苦,课桌泛着斑驳,墙皮脱落严重,但他们脸上笑容很真挚。
笑起来也鲜活。
卓玛说学校缺少教汉语的老师,黎晓去顶替了这份工作。她的课时不算多,每天只有两节课,但忙起来的时候不会再去想其他事情。
剩下的时间,黎晓会拿着相机去拍羚羊。
她相机里有很多照片,小学广场小小的一方天地国旗永远矗立,孩子们笑得露出牙齿,奔跑的羚羊,被风吹过的草地,夜空中很亮的星星……
黎晓拍了很多,翻看照片的时候感受时间的流逝,那时她什么也没想,她只是在等待。
来肃原的第三个月,黎晓收到了一封信,上门访问的警察带给她的。
应上级指示,父亲被追封为相关方面模范个人,予以家属经济补偿,遗体已被妥善安置。黎晓听着警察的解释,在林叔叔和一名女警察的陪同下见到了阔别许久的父亲。
原来父亲在风投失败以后,被讨债组织威胁,进而陷入利滚利圈套,入局以后,他想到了脱身的办法,但更深一步的发现,这是一个与境外犯罪有关的组织,几番周折以后,父亲被发展为前线线人,配合警方行动。
在这过程中,当然有危险,但是他仍然跟随去了境外,想着一举将该组织铲除,以绝后患,等所有事情解决以后,就回来接黎晓去过全新的生活,但是事与愿违,父亲在铲除行动中永远留在了境外。
没有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