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的是苏杭明明脸色铁青却不见发作,居然硬是捺着性子等张宁唱完了,才深深吸了一口长气,似在努力控制自己情绪。
徐小放屏息静气,努力把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胆颤心惊地想:你两个阎王打架,千万别让我小鬼遭殃!
苏杭似乎气得不轻,一连深呼吸了两下才开口道:“带他出去!”
那随从听了,连忙过来拎了徐小放就走。能赶快离开爆炸现场徐小放自然是无比乐意,可是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走了,好象太没义气。万一苏杭盛怒之下重创张宁怎么办?再退一步说,若是迁怒于自己,那还不是一根指头碾死蚂蚁似的轻松啊?他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挣扎着扭头喊出一句:“哎,我们只是纯唱歌啊!”
张宁差点喷笑,事实上他确实是噗了一声,看在苏杭眼里,越发怨气冲天。
他冷笑了一声,慢慢逼近张宁:
“海阔天空?嗯?”
101国道上,一辆黑色宝马呼啸着飞速前行。
开车的是苏杭。他脸色仍然铁青,时速指针已经接近250,他还在把油门往下踩。而张宁坐在副驾上,虽然绑紧了安全带,但一只手还是下意识地吊紧了门框,以策安全。
他知道他这次又犯了苏杭的大忌讳。不,不是和徐小放来往,也不是忘乎所以地唱了歌,他犯的最大的错,是他在关了这么久后还惦着海阔天空!
这对苏杭来说才是最不可忍受之事,所以他把车开得这么快,一定是恨不得马上飞回去然后又把他锁起来吧?
张宁努力忍着肠胃里的天翻地覆,虽然明知道经此一事后下次再出来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但内心深处,居然不是很后悔。甚至一想到刚才听到他唱歌时苏杭那脸色他就觉得分外解气,有种‘你就算把我关得再久,我也不会投降’的痛快。
苏杭紧握着方向盘,用力得有些疼痛。他知道张宁是存心气他,不然他进去时明明已经可以住嘴,为什么还要唱下去?是要展现他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么?!这几个月来他除了没让他自由出门,其他地方哪一点有所亏欠,怎么就还是养不熟呢!
一想到这里苏杭就忍不住暴怒,手发痒,有想狠狠揍他的冲动。不过他也知道,张宁是挨不了他几拳的,趁着还没气到失去理智,他刹车一踩,冷声道:“下车。”
张宁怔了一下,苏杭口气更坏:“下车!”
张宁嘴唇一抿,解开安全带二话不说就下了。车门刚一甩上苏杭就呼啸而去,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山野路边了。
——真的就这么丢了吗?
——哪能呢。
苏杭一边把车飙到高速,一边按了手机通知还在度假村的助理:“志坚,开车送张宁回去。”简短地说了一下大致位置就愤然把手机掷到一旁。
张宁看着苏杭驾着飞车气势惊人而去,他转开了脸,看着国道旁的庄稼地发呆。他想这倒是个逃跑的好机会,可是逃去哪里呢?
正怔怔地想着,突听前方一声好大的巨响,张宁条件反射地看过去——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前面是个大拐弯,视线死角。然而那一声巨响和随之而来的安静却象是一种危险的暗示,暗示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张宁还呆着,不敢置信似的,往那边慢慢走了两步。他想不可能,不可能有这么巧吧?但脚下却不由自主地渐渐快了起来。没跑几步就看到一辆大卡车拐过弯飞快地驶过他的身边,张宁下意识地站定去看那车身,却看到车头靠驾驶室的那一侧,有好大一块凹陷,象被什么狠狠撞过的样子。
那卡车逃逸得很快,张宁心也跳得很快。砰砰砰象要跳出胸膛来。他没再管那车子,而是转过身,全力往那边奔跑了过去。一转过那个大弯他脚步猛然顿住,苏杭那辆黑色的宝马整个儿都侧翻在路边的小山坡!
张宁呆立了片刻。他没有冲动地奔下去,却顺着马路慢慢往前走了一段,微微歪着头,观察驾驶座那人的动静。
车厢前头白花花的鼓出来一片,那是爆出来的安全气囊。苏杭缓慢地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来。不知道是撞到了哪里,他额上忽然流下一股血,流过眼睛,眼睛便象被烧到似地猛然眨了一下,视野里顿时一片模糊的鲜红淋漓。
就在这一片鲜红中他恍惚看到有个人歪着头在马路边上状似密切地看着他,他嘴唇动了一下,想叫张宁,但什么也没叫出来就软绵绵地往后一倒,失去了意识。
张宁盯着他,想他是不是死了呢?这个推测让他心跳如鼓,满脑袋里都盘旋着这样一个念头:如果他死了,我就解放了!